午前出宫的?
阿璀本以为昨天阿兄是特地去接自己的,但槐娘这一提醒,她便忽然反应过来。
从宫里到皇城贡院顶多半个时辰,而自己从贡院出来也已经是申时后了。
阿兄若是只是为了去接自己,没道理那么早就出宫去,若真的从正午等到申时,那也确实闲得慌。
这么看来,那他便是午后先去宫外办了什么事情,办完事后才顺道去贡院接上自己的。
昨日崔兄长一直忙于乡试的监察,和后面糊卷抄录以及评卷事,阿兄出宫去不可能是去寻崔兄长的。
而州府试结束后,隔两天便是官学试,祖父这几日也一直都在国子监,阿兄也该不是去寻祖父的。
……
“你是说,昨天下午陛下是去了赵国公府?”阿璀惊讶,问槐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陛下去了何处。”槐娘合上书页,往阿璀跟前站了站,阿璀与她说话,又道,“只是知道陛下昨天出宫得早,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您,或许其中您还能看出其他消息。”
阿璀沉默。
略想了想,然后又问:“先前金川渠花灯游船的事情,我在贡院那几天,大理寺那边可有查出什么新的东西没有?”
“有。”槐娘点头。
“是什么?”阿璀追问。
“不知道。”槐娘很干脆。
阿璀再次沉默。
有些无奈,不过也没办法,槐娘在宫里确实行动受限,能知道这些已经不容易了,遂想着回头自己再去旁处打听打听去。
槐娘却突然又道:“只知道大约是与朝中某些官员有些牵扯,不过暂时被压下来,所以事情并未传出来。”
至于与哪些官员牵扯,结合赵国公府这件事,阿璀立时便明白过来了。
花灯游船的事情,极大可能与赵国公府脱不开关系,那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呢?
这位自缢而亡的卢中郎将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旁人壁虎断尾?
阿璀搓着方才落在衣上的花瓣,沉思许久。
见她不再说话,槐娘照旧退回到方才位置看书去了,而黄栌几人却对槐娘与阿璀方才对话心生疑惑。
尤其是黄栌,早先年纪轻轻便已是晏琛身边首屈一指的女官,自来都是极其聪明的人。
而槐娘与白芥子金樱子虽都是随同公主殿下从宫外来的,但很显然便能看出来公主似乎更信重这位贺槐娘些。
贺槐娘先前一直都是个看起来冷淡不好亲近的人,便是在春和宫里也都行事孤僻,除了殿下吩咐之外,余者一概不管。
殿下每每出宫倒是多爱带着她的,这也难怪,毕竟先前也总见她在人少僻静处舞刀弄剑的,或许便是殿下身边的女护卫,倒也不足为道。
相处久了,便也习惯了她的性情。
但今日观她言谈,却觉得她似乎又不止是寻常使女或护卫。
毕竟整日在宫中,她那样一向低调安静的人,何处得来的这许多消息?便是自己在宫里待了许多年的,也不及她这般消息灵通。
“好吧……且先不提这个。”阿璀站起来,朝黄栌道,“帮我寻身衣服,陪我去薰风殿瞧瞧。”
“薰风殿这会儿怕是乱糟糟的,况且皇后殿下有在呢,您这会儿何必去?”黄栌回过神来,劝道。
“总归该去瞧一眼的。”阿璀道。
阿璀到薰风殿时,太医们都已经离开了,倒是徐萤还在。
当下正看着宫人伺候卢月筱用药,口中也说些宽慰的话。
见阿璀过来,徐萤微笑迎上来,原本靠在榻上的卢月筱也欲起身。
阿璀忙上前去,按住她:“夫人且安心躺着,身体重要,我就是听闻夫人身体不适,故而来看看夫人的。”
“多谢殿下前来探望……”卢月筱双眼微红,说话的声音也还带着些许沙哑,大约是先前哭过还未能完全缓过来。
“卢夫人的叔父叔母亡故,卢夫人自然伤心,我已劝解了好一会儿,公主快也劝劝她,腹中孩子为重,千万不要伤了身体。”徐萤道。
以阿璀之敏锐,觉得徐萤这话虽说的周全,但总有些说不出的不耐,而当阿璀再细观她面色时,反而更瞧不出她此刻情绪了。
然而……
叔父叔母?
阿璀突然愣住,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徐萤的话。
死得不是卢兰藉么?卢兰藉的夫人也死了?
虽实在疑惑,但显然这会儿也不是能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
卢月筱喝了药,但情绪似乎尚未平静。
阿璀便也劝慰了几句,只是她素来便也不是个会劝慰人的,说出的话显然也是没什么用。
卢月筱右手微微抚着小腹,又讲起她幼年时因父母不在身边,随叔婶长大的事情,讲她与叔父婶母感情之深,乍然听闻噩耗实在悲痛云云。
说着说着,又欲淌下泪来:“叔父叔母一向感情深厚恩爱异常,叔母因病而亡是天不厚待,叔父怎么又想不通,就这么追随而去了呢?”
所以说,是卢兰藉的夫人先病亡的,然后卢兰藉接受不了妻子的去世,想不开,便投缳自尽了?
实在好一出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到此时,阿璀才算真的确定了,卢兰藉之死其实就是赵国公府壁虎断尾。
卢家自然不愿意继续查下去,不过是以卢兰藉一人之死,将金川渠之事止于此,对整个卢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损失。
金川渠之事想来若继续查下去牵连颇深,或许晏琛一时半会儿也是不愿再继续深查下去。
所以晏琛昨日午后暗中往赵国公府去了一趟,这一趟或许是警告,或许是暗示,或许两者都有。
然后当晚便有了卢兰藉自缢而亡这件事。
阿璀觉得自己好像摸索到了其中最主要的关窍,至于阿兄是否还有旁的打算,他却丝毫也摸不到了。
又劝慰了卢月筱一番,阿璀也不欲久留,便起身告辞。
徐萤见她要离开,也不愿久留,遂也勉强与卢月筱说了两句“但凡缺什么少什么只管遣人来甘泉宫与我说”之类的客套话,然后与阿璀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