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霜被明徽声音吵醒,忙拉开灯。
女人呓语,满头大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是深陷梦魇。
她叫醒明徽。
对方泪流满面,呆呆看着蔺霜。
明徽双眼未聚焦,有些恍惚,眼前面容变了几遭,从程龙到霍砚深,又到蔺霜。
明徽自觉还在梦中,抱着头痛哭。
“为什么还能梦到你,为什么你还要缠着我……”
蔺霜察觉她异样,抱紧她,轻声安抚。
“乖乖,这是在昆城,你不在北城了。”
她声音柔,动作也缓。
明徽情绪被她安抚,哭声渐渐平息,身心从地狱缓降到现实。
面前景象,依旧横梁木床,窗边有花,只剩枯枝。
“阿霜,是你。”
明徽抱着她,心中冰冷空缺才被填补。
蔺霜以为明徽已好,可这次她亲眼见她惊恐发作,才知多痛苦,多折磨。
“是我。”
她抱紧她,“刚才又做噩梦了?”
“嗯,很可怕的梦。”
明徽埋头,声音也闷,眼睑边缘垂几滴泪。
蔺霜沾走她泪水,“没事,噩梦都是过去,现在才是现实。”
“不,我有感觉。”
她抬头,吸吸鼻子。
蔺霜递来纸巾,她抽一张。
“程龙来是针对我,不是被我魅力屈服,是来监视我,我有预感。”
女人眼泪朦胧,越擦,泪越多。
“我要走,阿霜。”明徽抓住蔺霜手腕,“我要走,昆城我待不下去了。程龙能找来,霍砚深也能找来。”
蔺霜错愕,轻拍她背。
“霍砚深被批捕了,怎么可能找来,再说就算他想找,也得等被放出来再说。”
明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她缩紧身体。
自从接触明徽,她就喜欢上面前这个姑娘。
温柔、坚韧、有勇有谋,若不认识霍砚深,她这辈子该有灿烂的人生。
只可惜,现在的她永远被困在牢笼,永远在霍砚深阴霾之下。
蔺霜捧她脑袋,“你答应过我,过了年再想其他,说过不会反悔的。”
她眼泪多,涕泗横流。
蔺霜抽纸巾轻轻擦抹,“你算为我,为刘姨,为薛泯,为阮老师,一切等过年后再说,行吗?”
明徽抹眼泪,呜咽点头。
蔺霜眼眶发酸,又不忍在明徽面前落泪为她徒增负担。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复查。”
明徽又点头。
蔺霜抱住她,想哭也不忍哭。
明徽的心结,只能她自己解开。如今她能做的,是陪她复查,拖时间到过年。
或许薛泯能解开她心结。
……
第二天,明徽请了假。
文绍南关心,问她是伤没好还是如何,主动请缨当司机,明徽没同意。
她也抱歉,“元元那边只能过几天再为你打听了。”
文绍南面色尴尬,轻咳掩饰。
被提及姓名的元元竖起耳朵,手拿美工刀,虎视眈眈看他。
“没事没事,元元那边我自己打听,你先养好身体。”
“嗯。”明徽垂首,“我只请一天假,你帮我向大师傅带个话,明天我一定回岗。”
“好,你别担心,安心治病。”
文绍南余光瞥一眼,见元元慢慢靠近他,挥舞刀刃。
“说实话,饶你狗命。”
文绍南挂断电话,擦擦汗,“没你事。”
元元不信。“放屁!阿徽说了,你要打探我什么消息?!”
文绍南回头,“不准说脏话!”
两人穷追不舍。
大师傅被两人吵闹烦透,呵止。
“再吵滚出去!”
两人闭嘴,幽怨看对方一眼,口型有变化。
都怪你——
“多大点事啊!”大师傅放下刷子,指着男人,“小文喜欢小林,没勇气告白,借你的名义靠近小林,不就这点事儿么,至于咋咋呼呼嘛。”
元元脸色一滞,随即惊讶看男人,“你喜欢阿徽?”
文绍南阴着脸,不愿承认。
她哈哈大笑,拍他肩膀。
“哎呀——铁树开花,少男思春,开窍了。”
“彭元元!再笑扣奖金。”
文绍南眉头耸动,看向大师傅目光颇为哀怨。
“您也是,她大嘴巴全公司皆知,您不是卖我么。”
“自己没勇气表白,还怨别人卖你?”
大师傅瞪他一眼,弯腰看残卷。
元元找到他秘密,兴高采烈。
“哈哈哈,小姑整天催你相亲你不愿去,原来是有心上人!”
元元与他是表兄妹,两家关系匪浅。
文绍南警告,“不准告诉我妈!”
“不告诉?”元元凑到他身边,挑眉笑,“你让我不告诉我就不告诉啊?想得美!”
她抱胳膊,撅起嘴。
文绍南咬紧牙根,“你开条件!”
元元傲娇哼一声,坐下,“算你有诚意。”
她打开备忘录,掰手指。
“不准扣我奖金,不准扣我工资,上班时间推迟两小时,不准向我爸汇报我行踪,不准……”
文绍南听得头大,又望大师傅。
大师傅泰然自若,不受他影响,倒是元元揪他耳朵,“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文绍南不走心。
元元拍他肩,坏心思写在脸上,“我帮你怎样?”
文绍南瞥她,“你有这么好心?”
“自然。”元元托腮坐下,“我喜欢阿徽,能有这么个嫂子,我求之不得。”
文绍南被说动,“好,不过在此之前,不准卖我!”
“一言为定!”
……
明徽诊断结果出炉。
“病情不减反增,焦虑、抑郁情况更严重。”
女医生眉心紧蹙,翻看测试结果,“林小姐,我给你开的药你吃了吗?”
明徽弱弱点头。
“吃了,但躯体化情况更严重。”
药物安抚情绪,对肉体影响更大。
厌食、嗜睡、消化道不适,各种症状多如牛毛。
女医生看她孱弱脸色于心不忍,劝道:“林小姐,精神类药品对身体或多或少确会有些影响。两害相比取其轻,如今你心理问题更严重,记得按时复查。”
明徽僵硬点头,拿着药品单走出门。
蔺霜早就焦躁不安,见她出来忙上前,“怎么样?”
“医生说了,按时复查。”
明徽挥挥诊断单,“下去拿药吧。”
蔺霜余光瞥诊断单,默默拍照发给薛泯。
出医院,两人在路边拦车。
蔺霜欲言又止,看明徽脸色,又咽下话语。
一旁,灰色劳斯莱斯出了医院大门。
“林小姐。”程龙降下车窗,笑道:“我载你一程?”
林徽瞥他一眼,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蔺霜跟上,关车门。
程龙看后视镜,“林小姐今天怎不防备我?倒是上了我的车。”
“防又如何,反正甩不开你。”
女人呆呆望着窗外,脸色麻木。
程龙大笑,“你可别误会,这次我是公务在身,与院长续签合同。”
明徽不语,默默看窗外风景。
蔺霜倒是偷偷观察男人。
程龙也不在乎,又问:“林小姐来复查?”
明徽不言。
“挂心理科?”
明徽依旧不言。
路口变红灯,男人踩刹车,回头,似笑非笑。
“既是心病,那林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明徽回神,冷冷瞥他,等他开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