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我的字别说写得好不好,甚至我都不认得多少字。提名的事情,还是让老田叔来……”
宋薪火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提到了田归农。
话语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沉默了。
是了,老田叔已经离开了。跟着他之后离开的是药强东。
下一个会是谁呢?
宋薪火刚毅的面孔上,忽然多了一丝苦涩。
他才二十几岁,可却经历了太多亲友去世。
而别人的二十岁,或许爷爷还健在,朋友都很健康,好像永远都用不着担心,自己身边的人会突然去世。
好像死亡距离自己和自己身边亲友,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那样。
“人和人的命,真的是不一样啊。”
“宋书记,您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去休息,这个字的事情,等大门装上,请来保安了再写也不迟。”看出宋薪火神情不对,张湾连忙说道。
宋薪火摆了摆手说道:“你之前和我说的,你有个老师的。”
“你到时候请你老师来题字,文化人的字肯定写得不差。”
“另外保安的人选嘛,优先赵宋家本地,愿意干活的困难户。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再优先你自己大队那边的。我全权交给你来办了。好好干。”
“是,宋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张湾立即点头说道。
“宋书记,您劳累辛苦了,快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我走了。”宋薪火离开了刚刚草创的砂石厂,却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山头。
看着自己老婆宁小蝶,老田叔的坟墓,以及药强东的纪念碑,他沉默良久。
赵宋家的发展似乎已经越来越进入正规,好像只需要这么稳步发展下去,很快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买上车,用上家电,过上好日子了。
“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该退下来了。”宋薪火将手放在老婆的墓碑上,“到时候我每天早上都带孩子过来看你,告诉孩子们,他们的母亲很伟大,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天空愈发的阴沉了。
宋薪火下山的时候,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
当天夜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宁小蝶。
看见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焦急的呼喊他。
之后是田归农,他也一脸焦急地朝着他大喊,急得老泪直流。
还有药强东,他的脸色比他的遗容还要惨白,看着宋薪火一脸的苦笑,然后低垂着脑袋叹息,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话。
可宋薪火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
“你们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说什么啊!”
宋薪火在梦里朝着他们大喊,可现实里却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
“嗯,爸爸?”躺在他旁边的两个小孩子,用很稚嫩的嗓音呼唤着他。
小孩长得飞快,竟然能够模糊地喊他爸爸了。
宋薪火猛地回过神来,“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继续睡,乖,继续睡觉吧。”
“咋了?”宋妈听到这边的动静,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插了一根蜡烛。
烛光照明中,宋薪火看见自己母亲,有些单薄的衬衣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走了进来。
天气又到了一年中比较冷的时候了。
宋薪火有些恍惚,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而已。”
“您给安抚一下孩子们,我想出去走走,清醒一下。”
“不睡一会儿?这会儿半夜三更的,外头看得清楚啥子?”宋妈说道。
宋薪火从床上下来,“没事,现在睡不着了,就在自家院子走一走。”
“说不定转一会儿,又能睡得着了。”
“那你快去吧,我把他们抱到我那边去。”宋妈将有蜡烛的碗递给宋薪火拿着,然后抱起两个小家伙,就朝着门外走去。
快出去的时候,她回过头看向宋薪火说道:“薪火啊,我们现在吃喝穿住都挺好的,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要是哪天砖窑厂啥的真的没了,也没有关系。再差能比以前吃不饱饭差?”
“我知道的。”宋薪火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小家伙有些沉,宋妈不好抱着多说话,“你知道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宋薪火拿了一件棉袄外套披上,朝着外头走去。
梦里三人的神情,似乎烙印在他的脑子里,十分的清楚,怎么也挥之不去。
“到底是在提醒我小心什么呢?”宋薪火看着漆黑的庭院,苦恼地琢磨着。
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梦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玄妙。
宋薪火对自己的梦,是很重视的。
想不出来,他回到房间床上躺下,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入梦。
但是他却怎么样都睡不着觉了。
天亮了!
宋薪火听到母亲出门的声音,有些疲倦的也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母子俩吃早饭的时候,宋妈说道:“你昨晚没睡好吧?”
“做了个梦,睡不着了。”宋薪火说道。
“噩梦?”
“不算噩梦,是梦见了小蝶,还有老田叔,药学者,他们似乎在替我担心,很焦急地要和我说什么,可我怎么样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宋薪火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这个梦。
一般的梦,梦醒的时候能记住一会儿,但时间一长,就会忘记掉。
宋妈神色一变,“那你要小心了,这是亲友托梦,肯定是他们在那边提前知道你最近要出事,所以托梦提醒你。”
“你可要千万注意最近的事情了。”
“我会小心的。”宋薪火点了点头。
宋妈却不放心了,去拿了一只毛笔来,在宋薪火的双手手心手背上都画了一个圆圈。
“薪火啊,当你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记住看手心手背,当你看到这个圆圈的时候,就要想起之前那个梦,一定要小心。”
“谢谢妈妈。”宋薪火点头说道,心里头暖暖的。
虽然他的亲朋去世了几个,可是到底还有母亲,还有至亲血肉。
“我去工作了。”
“去吧。”宋妈笑着站起身来,把他送出门。
宋薪火刚到办公室看了一眼昨晚砖窑厂,瓷厂等处的汇报,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就起身去保温瓶倒热水。
陶瓷杯刚刚到了一半,张湾带着一个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有文化气质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了。
“宋书记,这就是我学机械的老师,姓关,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