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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离州初见寒意。

养伤三日,祁兮就去旁听白河会议了。女孩子大夏天裹得严实坐在男人中间,将士们刚开始有些拘谨,见女孩子乖乖巧巧坐在白河身边一言不发,大家也就随她去。

直到赵倾说出“城防设备消耗不少,怕是撑不过秋天”,场上一片沉默里,女孩子忽然说话了。

“这还不简单。”

众将士目光看过来。

因为疲惫,他们的侯爷夫人此刻靠在座椅靠背上。莫约身上有伤,大夏天椅背上还垫着张毛茸茸的大虎皮。

“喊来阿苑,一口气全烧掉,不就解决了……就算对方来援兵也一样,阿苑刀枪不入。”祁兮打了个响指,眼神亮亮,“碾压。”

这些天,他们大多听过城西那边,火鸟阿苑援救侯爷夫妇的故事。祁兮只一说,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

年纪小的宋光吉开开心心鼓掌说“好”,却见前辈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顿时又没了声音。

祁兮欠了欠身,道:“可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不妨说说。”

沉默里众人犹犹豫豫,最后赵倾道:“夫人,攻城的叶成光将军所率,是我们的同僚。”看一眼四周,赵倾又道,“不分青红皂白屠戮,会不会不好?”

他们现在主要只是防守。居高临下,倒也没什么伤亡。人员配备上还算可以接受。将士们讨论的是长期安排,却不想侯爷夫人提出的方法是当场解决全部敌人。

对屠戮这个词不置可否,祁兮道:“军火弓弩,食物储备,你们没剩多少了,长痛不如短痛,难道你们指望多花些时间能感化吗?”

她说:“就以林寅征的性格,那帮人能混在一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叶将军投诚,对方也会先杀了他。”

祁兮说的“不是好东西”显然也包括白尧。众人神色古怪,白河面无表情。

祁兮也看他,道:“侯爷,你在犹豫什么?因为心软吗?”

白河叹口气,道:“他们是蒙在鼓里的,这样死掉也太冤了。将士就算死了,在战场上战死也算荣归故里。”顿一下,他道,“被阿苑……确实算屠杀。”

祁兮愕然。

环视四周,竟然半数将帅表示赞同。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大多数人都会把自己代入弱者处境,这点无可厚非。只是现在情形犹如困兽之斗,说什么同情,也太……

“无法理解。”

祁兮噌然起身,看着白河,道,“我知道你这一路不容易。侯爷这些年靠的将才品学得人心,这一路也定然如此。”

所以将帅感怀,自然不愿看到白河因为战争变成一个狠戾的人。可是战争就是战争,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这些将帅虽然有足够的作战经验,却都是针对异族。如今是头一回对同胞刀剑相向吧。

可祁兮不一样。从斗兽场那种地方存活下来的小孩子,对人性有着天然的厌恶和敌意。

“现在这里是死局!”祁兮声音亮亮,“别在意什么人心了,我们现在要在意的只有活命!”

看着白河,祁兮声音又缓和下去,道:“当然。你是侯爷,是将帅,这些你说了算,我管不着。”

场上众人松口气,却听女孩子又接了句:“先说好。侯爷你要真因为这个死了,我肯定先跑为敬。我是不会陪你死一块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夫人这脾气,一点面子都不给侯爷。

祁兮重新坐下来。她靠上虎皮椅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场上无人敢言。最后是县令张沫咳了声,起身告辞:“侯爷与夫人先商量,我等先去外头候着。”作揖行礼,也不管白河同不同意,自行退出去。

依葫芦画瓢,将士们纷纷起身退出,偌大空间里只剩下祁兮、白河两个。

最后出来的宋光吉扣上门,里头随即争吵声又起。

“不是拖延时间,是要时间想办法。”

“办法?你想出来了吗?巫鸦消息进不来,吴双生死未卜。就算他们真带人来了,你觉得他们厉害还是白尧那些死人军团厉害?”女孩子说话和连珠炮似的,完全听不出大病初愈的虚弱。

“被蒙蔽的人何错之有,受此极刑。”

“黎阳百姓,那些死了变成怪物的人,是因为犯错才要遭罪的吗?”

“这不一样,他们没得选。”

“我们要活命,城下他们也没得选。”

“侯爷,大多数时候都没得选。”

外头将士竖起耳朵沉默听着,迎面看到给祁兮送药的红豆。

“做什么呢?”红豆问。

赵倾嘘了声,拉她听了会儿。

听到祁兮说“现在不忍心就是给你的敌人亲手递刀子”的时候,赵倾忽然叹气。

他低声道:“其实,德宁公主说的是对的。战争比的从来都是强弱,不是正义。”

红豆眸光闪闪,道:“……我也能理解大家。就因为侯爷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是侯爷。”

就因为他具有人性,所以大家才会信任他,接近他。在场的人都不希望白河因为战争变成他们不认识的样子,所以趁还有时间,愿意陪他等,愿意陪他想。

不知道说了什么,里头争执的声音陡然削弱。宋光吉握住门把正要推,被县令张沫阻止道:“再等等。”

“所以。”

祁兮道:“如果有一天,攻城的人是白尧,就算擒拿住,侯爷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我不会杀他。其余就事论事。”

“你非但不会杀他。如果他兵败失权、狼狈不堪来求你,你甚至会同情他,怜悯他,然后放过他。”祁兮盯住白河的脸,像一只发了狠的野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是也不是?”

白河默然。

挪开视线,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道:“行了。这是你的地方你的战场,就按你说的办。我不会让阿苑帮忙的。”

她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白河问。

“我喊他们进来。”回头看他一眼,祁兮没有生气,反而无可奈何笑起来。

“怎么办,好矛盾。我既不喜欢你现在的决定,又不希望你为此做出任何改变。”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早就恨死我了。我们哪里可能像现在一样并肩站在这里。”

她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