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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这些天头次收到好消息的缘故,往来人群交头接耳,“千金悬赏令”的消息没多时就传遍黑市。

七嘴八舌的黑市人群中,祁兮听到有人说了句。

“哎呀,这感情好!若真能应下这悬赏,还能还时阁主些许金银……”

祁兮循声,转头奇道:“时阁主富甲一方,还给诸位放高利贷不成?”

上一世就知道时衍本质上是个不讲情面的商人,却没想这商人如此抠门。

那人没应,边上有人插嘴道:“你新来的吧?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黑市遭了多大劫难,死了好多弟兄呢!多亏了时阁主慷慨解囊。”

“慷慨解囊?”

祁兮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点翠阁时衍会和“慷慨解囊”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这货不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吗?

——要这么说,好像也不能算。毕竟上一世,这只铁公鸡还给了自己令牌。

边上一人继续道:“不但替大家修缮店面,赔偿损失,还出钱照顾死去弟兄的家人。这些本不需要他做,时阁主却如此义气,真让我们愧不敢当。”

方才那人道:“这位公子也就来委托办事的浪人,你与他说这么多作甚。”

后头有人说“让让”,众人看去,是个身材壮硕的光臂汉子。

那汉子走到祁兮跟前,稍一打量她就开始笑,旋即拍拍边上说话的人,道:“这位公子就是那日驯服火鸟的神人吧!我李大看人过目不忘!诶,自己人自己人!说话注意些!”

祁兮看着他黝黑脸上的质朴笑容,在脑中搜刮许久,这才反应过来。

“您是,铁匠铺的李大?”

李大见祁兮认得自己,是应声又是点头,笑得更欢。

被他的笑容感染,祁兮心情竟好上许多,行礼道:“那日未打招呼私自动用您家箭羽,属实叨扰您家娘子。”

李大笑道:“诶,这就见外了。若非公子相助,我们这还不定死多少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边上明白的和不明白的相互询问,将祁兮那日怎么火攻活死人,又怎么驯化火鸟的事一一摸透,一时间众人看向祁兮的目光颇多钦佩。又是一番闲聊八卦,竟把祁兮捧到了黑市大救星的地步。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祁兮颇感不适。

大抵胡诌客套几句正要撤退,人群中突然有人问:“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祁兮未答,李大反倒怔愣。

李大回忆过战况,犹疑看向祁兮,问:“公子复姓司空?”

祁兮点头,语调难掩笑意:“复姓司空,单名礼字。”

-

自城郊到离州城中市集,来回路途耗时不少。

祁兮原本要去齐威帮,又恐耽搁时间,又叫白家起疑,直到次日方才找过巫鸦。

当她穿着司空礼那一身黑的行头,出现在齐威帮,巫鸦没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大你这戴的什么破面具?不男不女的,既不气派也不精致。”

巫鸦一面出言嘲讽,屏退众人,关了房门。

祁兮无言,环顾看着巫鸦这偌大的屋子。

披着整张虎皮的太师椅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式样不错打蜡技术堪忧,椅腿上难掩动物咬过的痕迹。

身后挂着的鹿头标本插出长长的鹿角,光线不好,边上帷幔好似许久没打理也没放下过,隐约看到满是灰尘。

角落里那是什么,是蘑菇吗?

“巫帮主可别说我。就你这……”祁兮打量完,笑,“这就气派了?”

真是偃州小而美的品味没学会,皇城的气派风格也没搞懂。

活脱脱一个山大王风格,土得自成一派。

大概是天暖有了精气神,或是男装脱离公主身份,祁兮将面具往桌上一搁,兀自开了酒坛开始喝。

巫鸦随她去,又去边上箱子里拎出两坛,摆上桌。

巫鸦道:“昨日夜里收到点翠阁那头消息,让我给你做保。”

祁兮嗯了一声。

“我就想,若是老大真有所求,这几日定会来寻我。却没想你能来得这么快。”巫鸦笑得爽朗。

他又开了坛酒,道:“那日你最喜欢喝这个,我专门从酒窖里翻出来的。”

酒坛一开,酒香四溢,是桂花的清香。

祁兮明白过来。巫鸦说的“那日”,并非前几日,是遥远的五年前。

只是于她而言,却是漫长的十年。

接过酒坛,祁兮说:“多谢。”

巫鸦不喜矫情,不再看她,只道:“老大,你花千两黄金买自己的命,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兮笑:“你很想知道?”

巫鸦那只独眼扫来,面色凝重:“花我千两黄金悬赏我老大的人头,我可不得问清楚了?”

“别误会。”祁兮摆摆手,“我又不想死。”

巫鸦有些崩溃:“……可你这样弄得我很想死啊。”

看着面前硬汉的憋屈模样,祁兮咧了咧嘴:“好了,不逗你,我说你听便是。”

祁兮隐去自身中毒与五年毒发之事不谈,也不谈她和白河的重生纠葛,只是如此这般将自己如何身份来的离州,事态预计如何发展,自己要如何做与巫鸦说尽。

巫鸦听她说,逐渐呆若木鸡。

良久,巫鸦开口道:“等等。就是说,老大其实本名叫祁兮,是祁远的妹妹?”

祁兮点头。

“天杀的!”巫鸦咣地一锤桌子,桌上的酒坛碰铛两声响,他恼道:“我就说,祁远一直就对你挺关照。五年前偃州一别,他看你的眼神……啧啧,你不说,我都怀疑他对你有意思。感情你们兄妹俩就瞒我一个人啊??”

祁兮一怔,旋即大笑。

巫鸦跟着笑过一场,末了看祁兮:“都说祁家小姐身体孱弱,在祁家无甚用处只能到北境和亲。”

祁兮点头,笑意盈盈:“没错呀,是这样的。”

“可你……”

祁兮依旧笑:“我是司空礼,祁兮和我有什么关系。”

巫鸦嘴角勾起:“所以老大,司空礼,您这么大阵仗,这是决定要重出江湖了?”

五年前是谁说,司空礼这个名字再也不提的?

祁兮笑:“祁家长女的身份被牵制死,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她需要用新的身份,创造铠甲和利刃,在血雨腥风即将来临的北离活下去。只要她站稳脚跟,利刃又会长出钢铁般的翅膀,护所有她在意的人周全。

祁兮笑意里带有决断的意味,叫巫鸦心下一凛,不由坐直身板。

“老大,想要我怎么做?”

祁兮伸出手指,沾着桌上洒出的酒水,在桌上一面比划一面说。

“巫鸦哥,多亏你在离州站稳脚跟,组织起这般厉害的帮派。”祁兮说,“司空礼在离州能仰仗的就只有你了。”

巫鸦郑重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桌面。

桌面上赫然写了“造神”两个字。

巫鸦抬头看她:你想造神?

“想要不附庸官家,招拢权势。”祁兮说,“要么借力打力,要么成为一呼百应、神明般地人物。”

“我们就管这叫造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