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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渊见延光竟然径直朝阿斯伯格走去,说要谈判时,只觉得他真是疯了。

谈判的一个大前提,是双方实力的差距没有大到能让其中一方毫无损失地通过暴力取胜。

而他们和阿斯伯格的实力却完全是有着碾压式的差距的。

阿斯伯格完全可以不听延光的废话直接动手。

虽然常渊手里还有一个盐沙包没有使用,但同一个招数显然不可能再对脑子正常的人生效第二次了。

而他也很清楚为什么延光要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拖延时间。

常渊是在场唯一一个可能被杀掉的人,如果刚才他们继续逃跑,阿斯伯格一定会配合白光立刻干掉自己然后带走延光和【正义】。

肯定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想拖到红国轰炸支援到来之前,就只能朝危险的地方赌最后一把了。

“是时候来谈一谈条件了吧。”

阿斯伯格会如何反应将决定两人的命运以及他的生死。

常渊紧张地看着延光和希尔西的背影。

然而,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斯伯格没有回应延光的话,一边朝这边走来的同时,一边抬起了手。

常渊嗖地一下弹了起来:“延光!”

阿斯伯格此时已经靠近到了足以让后面的常渊都看清其面部的程度。

他的半边眉毛已经全部掉干净了。

脸上的白斑处渗出一粒粒细小的血珠。

眼睛的眼白变得半红半黄,像牛般瞪着。

而红色的部位像覆盆子的表面似地磕磕巴巴。

捂着的那半边脸,隐约能看到其开裂的嘴唇。

那用来挡沙包的手掌上也起了皮,此时正对向延光。

这副惨状更加应证了为何阿斯伯格不再会和延光有更多交流了。

满目疮痍的他此刻就活像是一只怪物,只想要对面前这个青年做出复仇。

但是延光却不紧不慢地,轻轻说出了四个字:

“岸边琉璃。”

常渊注意到阿斯伯格像是听到了什么咒语般停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延光:

“这个名字难道是……”

“第四代【正义】”,延光平静地看着他,“你是因为她才这么执着于我的,对吧。”

常渊惊愕地旁观着两人此时的对话:

(延光为什么会知道第四代【正义】的真名……临时编造的吗?)

阿斯伯格放下了那只手:“你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先别急嘛,她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嘛,说‘时间完全够用’。”

而阿斯伯格听完,竟逐渐开始喘起了粗气,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脸妒忌和嫌恶: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用一副和她很亲昵的语气说话!”

(哦?还有意外收获。)延光心里像是笃定了什么似地哼笑了一声,思考了几秒:

“你找了很久吧。”

阿斯伯格:“什么?”

“你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能复活他人的【浸染】,对吗?。”

“所以才想到利用未来可能出现的【正义】。想在一套崭新的体系里找办法让她复活,对不对?”

延光暗暗地掌握起对话的主动权。

对他来说,线索已经有太多了。

首先肯定是阿斯伯格那模仿第四代【正义】的扮相。

其次,是他说的“我曾经爱上过一位东方的女人”。

这种话原本没有任何必要对延光说出口。

既然是“曾经的情史”,也就注定不会是以圆满收场。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对完全没有任何亲昵感的陌生人轻易暴露这些私人化的信息。

但他却在无意中就透露了出来。

这说明阿斯伯格本人,对这段“无果之爱”,保有某种想要炫耀的“优越感”。

也许是想彰显自己“曾经的经历”,用创伤的回忆和不堪回首的过去引起异性的同情,在搭讪里非常常见的手法。

又或者是显摆自己具有某种“独特的个性”,通过讲述独特的情史来间接展示自己与众不同,也是社交场合里喜闻乐见的情节。

如果是前者,那这种话应该对女人说才是,除非阿斯伯格是个gay,但这又和他所说的话自相矛盾了。

如果是后者,他和阿斯伯格可不是联谊会上认识的酒友,不会触发什么国王游戏或真心话大冒险的剧情。

那么,就只能引入一种特别的可能性了。

或许对阿斯伯格来说,“爱上了对方”这件事本身就有足够炫耀的资本——阿斯伯格所爱的人,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特别到哪怕只是喜欢上对方,都能显得自己也仿佛高贵了起来。

而最后的证据,就是延光刚才的试探下,阿斯伯格的反应。

“如果是想复活她的话,我们俩可以成为盟友。”延光语出惊人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常渊原本是很清楚延光是想拖延时间的,但刚才这几句出来,也让他开始无法摸清楚延光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了……

但是至少他可以确定一件事——延光肯定不会临阵脱逃,和以太人合作的。

他认识的延光,只会为了实现心中的正义而不择手段。因此绝不会与这些邪恶,无良,狡诈的以太人狼狈为奸。

在这一点上,即使没有任何人劝导,他也会无条件相信延光。

(对方愿意对话是好事,只要延光他能继续这么故弄玄虚,稳住对方情绪,然后拖延下去的话……)常渊竖着耳朵,时不时偷瞄着已经完全放晴的天空。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然而阿斯伯格的情绪完全没有丝毫稳定下来的模样,这突然的怒吼也让常渊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但延光却依旧是那副笑盈盈地表情:

“她和我提到过你。”

“她说了什么?”阿斯伯格感觉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一条被延光拴住的狗,被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随意地玩弄。

但是,明知如此,延光说的每一句话却依然还是牵动着他的注意,让阿斯伯格没法不去关注。

“她说自己曾经救下过一个金发碧眼的以太人。”

延光开始缓缓走动,希尔西担心地看着少年此时不健康的脸色,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起踱步,让这场面稍显滑稽和诡异。

“她还曾经说过,自己救人的时候,完全不会考虑对方的国籍,身份,性别……”

“只有救人的想法时刻充斥在脑海。”

阳光照射在延光的脸上:

“不过她也曾经说过,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故乡在【怒涛】中沉没。”

“她说过,‘我们的民族是卑劣,野蛮和残忍的。”

“这些东西深深地植根于我们的文化和教育当中,根本改变不了’。”

“所以,她很庆幸,在这些东西影响到她的三观之前来到了红国。”

“成为【正义】之后,她开始能看见别人的未来。“

“她说,她看到的每一个,经历过人生重大变故的人,成为好人或坏人的可能性都是二分之一。”

“所以她自己也承认,可能自己在任职【正义】期间,多管闲事地救了很多未来会成为祸害的混蛋。”

“不过,后来她也想通了——自己拯救他人的心是绝没有错的。”

“就像【浸染】一样,每一个遇见【正义】的人,都有可能得到他们的力量。”

“但是得到力量的人,自己怎么使用这份力量,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正义】无法负责。”

延光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突然放起声笑了几下:

“可惜。现在看来……你就是那些该死的混蛋之一呢。”

延光毫无惧色地盯着阿斯伯格的眼睛,竖起拇指,随后使劲向下沉了沉:

“你的存在,让你所属的国家和民族给世人的印象里又添上了一个污点,你知道吗?”

阿斯伯格的表情逐渐开始扭曲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他总算是意识到了延光这个家伙一开始就是冲着骂他来的。

根本没有什么盟友的合作,也没有什么【正义】的提及。

只是单纯地想侮辱他而做了如此长的铺垫,完全不把他这个拥有和死神同等能力的人放在眼里。

阿斯伯格突然发狂似地扯开自己上衣,诡异的震动从他的周遭散发。

这次不仅仅是延光一个人能够看见,就连常渊和希尔西也能观察到他【裁决浸染】,所引发的异样。

就在阿斯伯格的脚下,他踩着的地方,那里黄沙因为其能力的作用,开始像是滚烫的水一样。微微翻起一阵诡异的波纹。

紧接着,阿斯伯格嘶吼的话语像是滚雷般响彻整个波尔波勒荒原:

“我改主意了,延光。你们三个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从这里逃走!我要让你们知道,侮辱我圣尔·埃尔·阿斯伯格的人……”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更加刺耳声音就不合气氛地打断了一切……

长长的呜鸣声就像是恶鬼在哭泣,常年呆在波尔波勒的人不会对它的声音不熟悉。

毕竟,其所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引起人的不适和警觉。

其所提示的未来,对于战争地带的所有人,都是极端可怕的噩兆。

但这警报本身,却也是提醒人们及时躲藏的一线生机。

延光:“终于来了!希尔西!”

“红国的飞机?不……这个方向……是联邦军?!”

完全失去理智的阿斯伯格此刻终于是理解了一切。

为了侮辱他才故意说出那些话?

不,延光根本没有这么无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是在为了这一刻而拖延时间:

“延光!你——!!!”

然而此时的延光早已经向猛退了一大段距离,正和常渊一起,处于希尔西的庇护之下。

就像是鹿聆霜所预测的那样,张开抵抗轰炸的护盾,完全没有影响到她同时去维持着延光的生命体征。

阿斯伯格急切地拿出手机:

“翻译!翻译!快点动手!把延光所在的位置,向我的方向迁移3到5米!不,等等,把我们一起迁移到最近的防空洞,赶快!”

“什么?阿斯伯格先生,你那边好吵!我听不见啊!”

“我再给你留下最后一句话!”延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正隔着纯白色的护盾冲阿斯伯格喊话。

阿斯伯格放下手机,恼怒地抬起头,防空警报聒噪的声音,几乎让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钢筋穿过耳洞彻底贯通。

延光:“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在我们三个人里面选择留下了鹿聆霜!”

阿斯伯格:“那个母兽人?你什么意思!”

“从外国人嘴里听见他们用普通话骂自己人原来这么恶心。”延光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大骂道:

“你听清楚了,白蚁!”

“你的智商低到比不上你看不起的人万分之一!”

“她是我们三人里面最优秀的人,是我们整个委员会都向往的天才!“

“不论是学历还是才能,她都是我们中最出色的那个!”

“而你,什么都不是!”

“我们会得到【正义】!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记住!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你运气不好!也不是巧合!”

“而,是,你,不,行!”

“你的行动至始至终都被你看不起的人完全掌握在股掌之中!”

“从今天开始,全世界的人,都会看你们以太人的笑话!”

“所有人都会知道,一向鼻孔看人的以太人,在这几天里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人完全像猴一样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选了你这么一个蠢货来当自己国家的【正义】!”

“你和你的家族,都会被钉在以太现代史的耻辱柱上!”

“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来抓我吧!”

“可惜。”

“你,做,不,到,啊!”

延光恶意满满地朝阿斯伯格吐了下舌头。

男人此时的表情扭曲到已经快超出人类认知的表情范围了,但好在这种伤眼的景象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破空的声音已经在头顶划过。

大约3秒之后,延光眼前的景象,在巨大的爆炸声和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的光亮后,化作了一片赤炼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