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箱子,江颂宜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男人手中:“喝点水。”
男人下意识接过,但双手捧着矿泉水瓶子,他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江颂宜叹了口气,又拧开一瓶水自己先演示着喝了一口。
“水,可以喝的。”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手中干净的水,他犹豫着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清凉甘甜的水一入口,男人顿时愣住了。
江颂宜把箱子里的水挨个分发给窝棚里的人,刚发完,铜镜内传来敲击声,盛徐行的声音响起:“颂宜,东西买来了。”
“好。”江颂宜应了一声,背过身,从铜镜中接过盛徐行递过来的一大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肉包子一出现,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窝棚里的人像是被肉味唤醒原始本能的野兽,纷纷抬起头盯着江颂宜手里的肉包子,并向她靠拢过来。
车队队员见状,立刻上前呵斥道:“干什么!都退下!”
被队员这么一喝,矿工们露出惧色,有几个人甚至直接在原地蹲了下来,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这是一个在挨打的时候保护自己的本能动作。
江颂宜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今晚第几次叹气了,她给队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这么凶。
队员退下后,江颂宜缓和了声音道:“都起来,排好队领包子。”
矿工们自觉排起队,江颂宜打开袋子,一人四个包子发下去。
拿到包子的人立刻往嘴里塞,拳头大的包子一口一个,有的人被噎得半死,却还拼命把包子往下咽,这副场景看得江颂宜心里一阵不适。
发完包子,江颂宜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手。
不多时,江怀川从矿井里上来了。
他皱眉道:“银矿开采了不到一半,里面储量还很大,但开采环境很差。”
江颂宜明白了,她稍稍一思忖,道:“将这里有银矿的事禀报给爹,让他派一队人过来把守,眼下没有水无法开采,等旱情过了再说。”
“好。”江怀川看着那群黑瘦的矿工,问:“那这些人怎么办?”
江颂宜道:“把他们带下山去。”
她刚才看了一下,窝棚里已经没有粮食和水,这些人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带下山去让他们自行求生,好过死在山上没人知道。
很快,一行人带着十七个矿工下山。
到了山脚下,矿工们被赶上货车的车厢。
货车摇摇晃晃,行驶了几十里路,到了有人烟的村庄,江颂宜让人停下货车,把矿工们放下。
被赶下车的矿工们还是一脸茫然。
江颂宜给了他们一人二两银子,一袋足够吃七八天的压缩饼干,几瓶矿泉水。
这是她能给这群可怜人最大的善意了。
给完东西,江颂宜说了一通让他们自行找生路之类的话,然后上车离开。
黑黢黢的夜色中,车驶出好一段距离,她还能从后视镜中看到那群人站在原地,宛如一群失去方向感的动物。
回到云州,江颂宜和江怀川去见了江元麟,把在竹峰山发现银矿的事跟他说了。
江元麟先是大喜,随即又犯愁。
一方面是天旱,没有水可供开采银矿。
另一方面是就算有水,他手底下也没有可用的人能监督开采。
“我先派人去守住银矿,开采的事日后再说。”
商议完,江颂宜回了落脚的将领家。
第二日,江颂宜早早起床,和江怀川一起,带上两千人回庭州。
这两千人是江元麟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这次是秘密跟随江颂宜和江怀川进入庭州,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庭州。
而江元麟随后就到。
庭州有守军两万余人,仅靠两千人很难一举拿下,但江颂宜给了他们一批热武器。
靠这批热武器,只要控制太守府和官府,抢占新上任的庭州守将府邸,那庭州基本就能控制住。
两千人分批上了货车车厢,出城往庭州方向驶去。
车队是以江颂宜的越野车打头,驶出云州城没多久,江颂宜远远看见路边有人在向车队招手。
待越野车驶近了,她才发现那人是昨夜在竹峰山上的矿工。
男人头破血流,满身狼狈,昨晚江颂宜给的东西都不见了。
坐在副驾驶的江怀川也看见了,他盯着男人,突然说:“这个人好像没昨晚那么迷糊了。”
他这么一说,本来不打算理会,想直接开车越过去的江颂宜立刻放慢车速——竹峰山有银矿的秘密暂时不能暴露,她昨晚之所以会放过这群矿工,一方面是出于怜悯之心,另一方面是这些人不是疯就是傻,不会透露竹峰山的秘密。
可眼下站在路边招手的男人眼神明显清明了几分。
一个清醒的人很有可能会暴露竹峰山的秘密。
想到这里,江颂宜跟江怀川对视了一眼,兄妹俩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车在男人不远处停下,江颂宜下车前拔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她打开驾驶座车门下车,男人立刻上前,不待她出手就道:“姑娘,你们可是江家军的人?”
江颂宜握着枪的手一顿,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起来了,昨晚跟着你上山的人穿着江家军的戎服。”男人神色中带了几分激动,“我、我也是江家军的人!”
江颂宜一愣。
跟着下车的江怀川也愣住了:“你是江家军的人?为何会出现在竹峰山?你是逃兵?”
“不是!不是!”男人眼圈顿时红了,“我想起来了,我是当年云川之战的幸存者。”
江颂宜心头一震。
两刻钟后,江颂宜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吃着泡面的男人,心情复杂。
男人叫武春林,是当年江家军中一名千夫长。
云川之战中,他因为轻功不错,奉命跟江元麟一同涉过云川河回军营搬救兵,却不想遭遇雪崩,被掩埋在雪下。
幸运的是雪埋得不深,他醒了过来。
不幸的是雪崩发生时他撞到了脑子,醒来后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了,凭着本能离开云川谷,在附近流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徐敬山的人当成免费的劳动力抓到竹峰山上挖银矿。
昨晚被江颂宜带下山,分别后他依然浑浑噩噩,却在天亮后遇上一伙流民,那些人在抢夺他手中的水粮时,一锄头砸在他头上。
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的同时,也让神志迷糊不清了好几年的他恢复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