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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就说没人拦吧。”

李素吟领着关山羽走到牢房中央,指了指楼梯,“六楼,你自己上去吧,我这鞋子爬楼梯不方便。”

关山羽回头,见李素吟又穿着那花盆底,有些无语的闭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望向楼梯,心里不禁沉了沉,向李素吟点了点头,便缓缓踏上了台阶。

这座监狱还是关山羽上次来过的相同那座,只是上次他只上了二楼见了汪天阳,这次上楼梯,才发现原来玉宸宫的这座监狱修得出乎意外地高。

从外面看,监狱呈宝塔形状,看似只有四五层,但进入后便可查看竟有八层之高。越往上走,空间越狭小,就像个倒着的漏斗。第一层有十个牢房,到了第八层,就只剩一个牢房了。

那青元子他们,究竟是被关在一起,还是单独关押呢?

关山羽踏着阶梯,缓缓前行。相比其他牢房,玉宸宫的牢房更干净气派。没有潮湿阴暗的环境,没有密不透风的蛛网,也没有小小的窗户透进半死不活的光,走楼梯也没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但与上次不同,每到一层都能听到凡人鬼哭狼叫的声音,这次来,每层除了一片死寂,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环境虽然不错,但是关山羽的心情越发忐忑。

他知道自己这次来是有些别的心思的,虽然这心思其实也没必要非得问个清楚,他也深知青元子对背叛者深恶痛绝,但作为自己曾经的师父,关山羽想来看看他。

可师父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至尘埃,见到他后,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吧,即便牢房环境尚可,但是如今作为阶下囚,他一定非常愤慨难平,无所适从吧。

走到六楼,关山羽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谨慎地向前方的牢房走去。

前方仅有三间牢房,其中一扇明亮的落地窗让屋外的雪景一览无余,轻风带着积雪,簌簌地从树枝上落下,但因结界深厚,隔音效果极佳,半点声响也听不到。

再走几步,就能见到师父了。师父或许在打坐,或许在指天骂地,又或许见到自己后会痛骂一顿…也可能…

“万子。”

“嘿!老岳,你故意出的万子吧!你没看到秋水一直没舍出万子呢?”

关山羽还没有走到牢房门口,就听见了搓麻将的声音。

搓麻将?

他听错了吧?

关山羽把头又贴近了一些,透过六层结界的牢房窗户,果然看到四个人围坐一桌,正在搓麻将。

“诶,那是山羽吗?”

秋水剑姬正要摸牌,却恰好看到门外拐角处一脸茫然的关山羽。

“山羽?”青元子一边理牌一边向门前望去,同时不忘数落岳凌梧,“你没看到秋水在凑万一色吗?摸到万子,特别是生张,得扣在手里,打出安全牌啊。你会不会打啊?哦,对了,山羽你怎么来了?随便坐。”

关山羽闻言,望了望四周。

金云澈把面前的牌一推,道:“胡了。诶你说你,坐哪啊还叫人家随便坐呢。来来来再来一把。”

岳凌梧也跟着推牌:“不来了,我都说了我不会玩,我怎么知道她在做万一色,换个别的玩玩。”

“换什么啊!就这个了,今天不把你教会了,我就跟你姓。”青元子边洗牌边对关山羽说,“山羽啊,你来这儿干啥呢?找师父有事啊?”

关山羽摇了摇头,本来确实有问题想问,但此情此景…一瞬间有些问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虽然他心里明白青元子他们犯了错,应该受到惩罚、审判,甚至被世人唾骂,但他又不希望他们真的落得凄惨下场。

如今见到他们还在安稳的打牌,心里瞬间有块大石头落地般。

关山羽抿了抿嘴,环顾四周,没看到袁重霄等人,便轻声问道:“怎么…没看到袁掌门他们?”

青元子边洗牌边回答:“哦,他嫌我们吵,自己申请去最里面那间打坐去了,你多走两步就能看到。至于老王那小子,他天天攀着栏杆骂老李,被带去不知道哪儿‘冷静’去了。”

岳凌梧嗤笑一声:“还能去哪?肯定是被带下去‘教育’了呗。”

关山羽心头一紧,抿着嘴没出声。青元子对岳凌梧使了个眼色,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向关山羽,轻声问:“山羽,今天是特意来看望师父的吗?”

秋水剑姬也停下洗牌的动作,转头看向关山羽。只见关山羽抿了抿嘴,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各位长老们都还好吗?”

金云澈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说道:“没事,听说后面要三司审理,但还得过阵子。反正我们在这里吃喝不愁,也不用管宗门事务,你没发现我们几个都胖了点吗?”

秋水剑姬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胖了?我也没吃多少啊。”

金云澈抬眼看她,“嘁”了一声。关山羽有些不解地问:“三司?是哪个三司?”

“朝廷呗。”岳凌梧没好气道,“反正他说的那些,我们真没干,他又不敢真的拿我们怎么样,就找他的朝廷爹做主呗。嘁。”

金云澈道:“嗐,不过抓反仙门组织这个咱们确实干了,你实事求是一点。”

“那咋了。”岳凌梧把面前的牌一推,道,“只是抓起来感化他们而已,又没弄死他们,他们整日传播谣言还有理了,我…”

“哎哎哎,老岳,又来了啊。” 青元子连忙摆手打断他,“这小孩子还在这呢,少口无遮拦的。”

岳凌梧转头看了一眼关山羽,没好气的往椅子上一靠,不说话了。

关山羽尴尬地站着,不敢乱动,垂着眼眸攥着裤脚。青元子见状,便岔开话题,问:“听说如尘带着弟子们去望水岭处理魔族的怨灵了?你跟着去了吗?”

关山羽轻轻点了点头。青元子笑着道:“如尘这孩子有想法,有谋略,将来定能有所作为。你好好跟着他,将来也绝对不会差。”

关山羽有些惊愕,本以为他应该会谴责门下弟子这不尊师重道、告发师尊的行为,怎么会…还劝他好好跟着宴如尘。

秋水剑姬见关山羽一脸疑惑,皱了皱眉,以为他是因跟着宴如尘心里不踏实,今日才特意来牢房探望他们。于是笑了一声,宽慰道:“你师父看人很准的,宴如尘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他是第一个不到一年就能独立带队下山剿灭妖兽的弟子,而且从未让弟子伤亡。你安心跟着他好了。”

金云澈瞥了一眼青元子,也回:“是啊,我们都以为你是长得像元子故人他才破格把你弄进来的,没想到你确实挺聪明,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挖出这反仙门的事情,不错不错。”

岳凌梧啐了一口:“不错个屁!那其他事情我们可都没干啊,怎么能算到我们头上?”

金云澈不悦道:“我刚出关就碰上这些糟心事,我怎么知道?你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关山羽没心思听他们后面的话,脑中还回响着金云澈那句“长得像元子故人”。他抬眼望向青元子,决定问个明白:“师父,我长得,像您哪位故人吗?”

难道真是因为那人背叛了他,所以青元子才将司宣清之死嫁祸给自己?那他现在当着自己的面,岂不是在…假仁假义?可人都被抓进来了,他这么做又是为了给谁看呢?

牢房中的几人都转头看向他。被问及的青元子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倒是金云澈看出关山羽脸色不对,笑了一声:“哈哈,元子,这小子绝对是看到你房里的画像了。”

青元子瞥了他一眼,没吭声。金云澈继续笑着对关山羽说:“你别紧张,那是元子以前的一个徒弟,你在灵草轩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关山羽慢慢问道:“听说他是背叛了师父,赶出宗门的吗?”

“背叛?”秋水剑姬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青元子,才说道,“不是吧,是他主动下山,不存在背叛一说吧。“

关山羽拧起眉头,心中一颤。岳凌梧见他脸色越来越复杂,便说:“人家好奇,你们就一次性说完吧,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孩子叫鹤清,你肯定听人提起过吧。“

关山羽点头,道:”听说是师兄。“

“是,是我的毕生知己吧。”青元子靠在桌椅上,叹了口气,对他笑了笑。金云澈在一旁接话道:“你喊他师兄,师叔,师娘都可以。”

”师娘?“关山羽挑眉,不确定金云澈是不是开玩笑,问,”鹤清师兄不是男子吗?“

“男子又如何。”秋水剑姬瞥他一眼,道:”那李修齐的好爹,当今圣上,听说还养男宠呢。咳,不是说鹤清是那种。鹤清是个特别厉害、出类拔萃的弟子,灵草轩大部分的医术古籍都是他修订整理的。之前魔族的药草,药性如何、怎么克制,也是他和元子一起整理的。他要是还在灵草轩,你师父早就得退位让贤了。”

青元子听罢,淡淡的笑了一声。关山羽有些不解道:”那他…为何要下山?“

金云澈道:”世俗和成见,甚至可以把连体婴儿给活生生分开。一个仙门长老,自然是不能有任何瑕疵的,要不是司老头说漏嘴,在清潭会把此事说出去了,鹤清也不会走。他和你们一样,脱籍下山去游历除魔,但有次遇到个厉害的妖兽,就…没了。“

关山羽望了望青元子,心里思索了几番。

青元子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笑容,没说话,望着眼前的麻将出神。关山羽默了默,低声道:”我还以为,那人是师父死敌…”

秋水剑姬“啧”了一声,道:“如果是死对头,还会被挂在墙上吗?早就被钉在天剑阁的练桩木上,供弟子们天天摔打泄愤了。你啊,就是反应慢,元子对你好,你看不出来;现在宴如尘对你好,你也看不出来。”

关山羽眉头锁的更紧了,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她。青元子向秋水剑姬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然后才对关山羽继续道:“行了,山羽,你也见到我们了,我们都无碍。你也回去吧,在这里待太久不好。”

关山羽本想再问,但几位长老都一致催促他快回去。在几番请离之下,关山羽只得抱拳行礼,道别道:“各位长老,我日后再找机会来探望你们。”

屋外,雪花再次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关山羽顺着楼梯往下走,能隐约听见楼下守卫弟子们议论着今年新雪下得格外之早。

等下到一楼时,屋外的雪花已经漫天飞舞。李素吟正靠着墙跺脚,双手握拳哈着气,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估计是在骂他,关山羽轻轻咳了一声,李素吟回头望见是他,立刻叉腰说道:“你再晚下来一会儿,我就被冻死了。”

关山羽笑了笑,问她:“你有没有多余的围巾和手套啊?”

“啊?”李素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关山羽又解释道:“这雪下得太大了,我身上穿的薄,我怕回去路上我被冻死。”

李素吟气眼睛都瞪圆了,道:“哪有你这样的,连吃带拿啊!”

关山羽打断她,道:“你换个角度想想,要不是找出凶手来,那咱们后面为了避难只能跑路了,那时你还有这好日子过?而且宴如尘也没注意到你,还成就了你和你泊峤哥哥的好姻缘。你赚翻了,我就问你要点围巾手套而已。”

李素吟一愣,感觉关山羽说的有些许道理,思考片刻,小心的问道:“那你要几条啊?”

关山羽嘿嘿一笑,回:“拿个二三十条吧。”

“二三十条?你拿去倒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