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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她,自请前往北狄和亲’这句话一遍遍炸响在裴云归脑海。

殿下在说什么傻话呢?

北狄狼子野心,殿下去和亲,无异于去送死,即使短期内北狄不会对殿下做什么,可这份表面功夫又能维系多少?

裴云归死死按压下心中的不可置信,揣着茫然奔向长公主府。

他要见长公主,告诉她,他会领兵出征,有他裴云归在,公主不必远赴异国和亲。

长公主府门前,骏马突然被勒停,发出一阵嘶鸣声。

裴云归焦急道:“劳烦通禀,裴云归求见长公主。”

护卫很快出来:“裴将军,公主今日惫懒,还未起身呢。”说完,护卫便退到了一旁。

裴云归抿抿唇,默默在府门前等着。

一个时辰后,裴云归再次朝护卫开口:“这会儿公主应当已经起身了,劳烦再帮裴某通传一次。”

护卫又再次进去通传,出来时,看着裴云归,面上闪过一抹不解,开口道:“裴将军,公主说了,今日暂不见客,裴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

裴云归哪肯离开,跟护卫说:“劳烦你再跑一趟,帮裴某带句话给公主……”

谢晏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双眸失神的望向窗外,桌上的膳食丝毫未动。

听护卫又来禀:“禀殿下,裴将军说他已知晓殿下和圣上的谈话,求殿下见他一面。”

谢晏眸子动了动,还是按耐住没有起身,哑声开口:“告诉他,先回去,本宫想见他时,会遣人告知。”

护卫去而复返:“殿下,裴将军不肯走,说是殿下不见他,他就一直等下去。”

贴身女婢知夏点了香,不解道:“殿下,您和裴小将军发生矛盾了吗?”不然,公主怎么忍心将裴将军晾在外头呢?

谢晏疲惫的瞌上了眸子:“太医院的药还未送来,此时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

另一婢女知秋问:“公主府的护卫只怕拦不住裴将军,若裴将军强闯进来呢?”

闻言,谢晏却是笑了,语气柔和:“不会的。”

没有她点头,裴云归不会逾矩,强闯公主府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夜里,谢晏总是会硬撑,她久久不敢入睡,此时困意袭来,竟睡了过去。

她说的不错,裴云归只是固执的等着,没有强闯公主府,即使护卫们早已退开。

秋日过半,空中泛起了细雨,雨势渐大,轰隆声也接踵而至。

劝说无果,知夏亲自给裴云归送了伞。

“知夏姑娘,殿下还是不肯见我吗?”裴云归身上氤氲着水汽,哑声问。

知夏叹气道:“裴将军,雨下的越发的大了,殿下今日不想见你,裴将军还是先回去吧!”

——

雨势渐大,日头完全被遮住,本是白日,天色却昏暗起来。

轰隆声一声接一声,谢晏额间满是细汗,她再一次被拉回那个可怕的梦魇中。

“边关急报,裴家军后军中埋伏,支援中军不及时,壶关失守……”

“急报,荆州突现敌军,粮草尽数被毁,守城将领被敌军活捉,荆州失守……”

“急报,敌我双方在汉嘉交战,裴家军只余半数人马,后方粮草不足,特请朝廷拨粮支援……”

“报!急报!裴将军斩下了北狄大王子头颅,汉嘉……守住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战事即将结束时,噩耗再次传来。

“北狄王亲自领兵奔赴汉嘉,裴家军主将遭其重击,于北狄王刀下……殒命。”

“你说什么?”谢晏一把抓住传信兵,双眸通红,惊惧质问。

传信兵颤声道:“裴将军主将阵……阵亡……”

轰隆……

谢晏如遭雷击,心脏被猛的揪紧,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已忘记。

下一瞬,却是突兀的笑出了声:“大胆!你敢诓骗本公主。”

“裴云归阵亡?怎么可能? ?”

长公主双目通红,神色骇人,传信兵被那神色惊到,但他还是如实开口。

“小的不敢诓骗长公主,裴将军他确实……确实死于北狄王之手……”

——

长街上,满目的白和刺目的红相交而过。

昭阳长公主和亲出发之日亦是裴小将军棺椁进京之日。

精致华丽红的刺目的花轿缓缓停下,轿帘掀起,身着一袭素色嫁衣的昭阳长公主眼神空洞,迈步走向那黑漆漆的棺椁。

谢晏最终还是去往北狄和亲了,一袭素色嫁衣,只为她的小将军而穿。

她记得很清楚,一年前,裴云归出征前对她说:公主且安心,有臣在,公主不必远赴异国和亲。

彼时她笑着回应他:好,裴云归,我等你凯旋归来娶我。

可如今却……

谢晏脚步踉跄,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近那棺椁的。可棺椁内的情形,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口钝痛无比。

棺椁内有尸身吗?

没有,只有断做两截的银枪,和小将军染血的残衣。敌人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给裴云归留下。

而枪柄上镌刻着的‘昭阳’两字却异常清晰。

谢晏只记得自己去了北狄,临终之际,似乎又见到了那位人中龙凤的探花郎小将军。

他来接她了,她也跟着他走了。

可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靖朝,回到了故土,时间也回到了北狄求娶,裴云归出征前。

可谢晏能确定,脑海里的过往绝对不是一场梦,梦,哪会那般真切,哪会那般痛入骨髓呢?

她意识到自己应当是重活一次了,也就是那些奇闻异志话本上的重生。

竟然重来一次,绝不能让悲剧重演,所以,谢晏进宫,说服皇帝同意让自己去北狄和亲。

重生以来,每每至夜晚,谢晏都不敢入睡,只因她一入睡,那些痛苦的过往会尽数向她涌来,反反复复的折磨她。

“裴家小儿,还我儿命来! !”

旷野战场上,北狄王手中大刀落下,少年郎手中银枪应声断裂,鲜血四溅,原本姣好的面容满是脏污,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坚毅。

可就是那样一双清亮的眸子,随着头颅的滚落,也失去了色彩。

‘殿下,往后臣……无法再护佑殿下左右了,殿下要……珍重!’

“裴云归!”

谢晏再次被惊醒,心口起起伏伏,额间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双眸早已被泪意覆满。

知夏也被主子的惊叫声吓到了,忙奔过去询问:“公主,您怎么了?”

谢晏一片茫然,哀声开口:“裴云归呢?”

知夏:“裴将军一直在府外等着……”

她话未说完,谢晏早已惊慌朝府外跑去,连鞋袜也顾不得穿。

“公主,外头正下着雨呢,您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