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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牙婆也不怕晦气,亲去坟场看了好大一场戏,孟成文捂着流血的脑袋,愤恨提笔在孟姝身契上签字画押,周牙婆当场钱货两讫。

十五两纹银买断。

自此十岁的小孟姝便告别自由身,往后一切便如浮萍无依。

周牙婆端坐在车厢正中,对于孟姝的表现,眼神中竟带有一丝欣赏,“我道是如何,卖个女儿还要学那市井无赖‘耍青皮’,原是继女来的,你离了这家也不亏。”

孟姝打小没有学会母亲柔顺的性子,六岁开始就在恶毒继母眼里一点点长起来。

但这次却苦笑回应:“周婆婆说笑了,若不是没得法子,谁愿意被卖身呢。”

周牙婆睁着浑浊的双眼望着车窗,孟姝当即撩开车帘,周牙婆暗暗点头。

出了村道便直上官路,路旁几棵柳树刚抽了新芽,垂下一片青绿。

在滚滚车轮声,周牙婆不疾不徐的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过各人的际遇缘法也只走出去才能明了。”

孟姝没料到周牙婆能说出这番话,耷拉着眉眼也望向窗外不语。

孟家村只是第一站,随后周牙婆又吩咐车夫去往周边几个村落,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声传过来时,孟姝都趴在车窗上冷眼旁观,目睹几多悲剧。

时值三月初,倒春寒来势汹汹,孟姝好歹有夹袄,之后上来的三个姑娘皆穿着打补丁的薄衣春衫,目光怯怯的,各瑟缩在车厢一角,周牙婆闭眼小憩,几人大气也不敢出。

孟姝上下打量,有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其余两个十三四岁模样,年纪最大的那个见孟姝瞧自己,不由的缩了缩脚趾。

穿着的破旧草鞋,露出几根脚趾头,冻疮依稀可见。

马车停在靠近海津镇的一个村子,周牙婆下车前吩咐车上的四个女孩儿勿动,便径直去了一户人家。

孟姝率先自我介绍,“我叫孟姝,十岁。”

年龄最小的女童,把手搓热了覆在耳朵上揉捏,“换弟,八岁了。”

剩下两个大的也自我介绍,一个叫二牙子,一个叫墩子。

二牙子便是穿草鞋那个,十二岁,开口便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她眼带羡慕的对孟姝道:“你也是被卖的?你身上的夹袄真好看。”

墩子与孟姝同岁,矮矮胖胖的,她上手捏了捏夹袄,惊讶道:“是棉绒的?你家人对你真好。我去年收集了半年芦花,填了件薄袄,临出门前让我娘扒了,说要留给没出生的四弟改了作棉裤。”

“留给家里也好,咱们被卖了的,听说主家都给衣裳呢。”

二牙子也开始揉耳朵,乍暖还寒的时候冻疮酥痒难耐,最磨人。

“也不知道咱们被卖到哪里,欸,你们被卖了几两银子?”换弟安顿好耳朵,开始挠脚趾。

“我娘跪着给牙婆说了好一顿情,五两银子,够我家人过两三年了。”

墩子说完,二牙子和换弟也说是五两,然后三人直愣愣的盯着孟姝,等着她开口。

“孟姝,你的名儿好听,生的也好看,价钱肯定高。”墩子笃定道。

此时闻言三人只卖了五两银子,孟姝面色白了白,周身升起一股子寒气。周牙婆肯出血花十五两,定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任她再聪明,也不禁害怕起来。

三人见她不说话,各自忙着搓冻疮,遂垂头不再多问。

半个时辰后,周牙婆带了一个小童上车,换弟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自家爹娘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折腾出个男娃儿,这边村子里居然还有将男娃给卖了的!

周牙婆一上车就看出孟姝魂不守舍,不过此时她得了两好苗子,心里浑似浸了蜜糖,高声吆喝马车上路。

孟姝捏了捏包裹里的物事,哀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安下心神开始抬眼打量新上车的伙伴。

男娃子也是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的破破烂烂,却生了个好颜色。

小脸白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左眼下一颗小小泪痣点缀更添灵动,和孟姝一样,脸颊处也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人齐了,车夫不再多耽搁,不多时便到了海津镇,在周牙婆吩咐下购置完食水,又一路往南。

午间歇了一刻钟,吃了干粮,之后又是一路疾行,直到天色微黑,孟姝坐在车窗边上,知道是到了津南县。

周牙婆探出半个身子,毕恭毕敬的递了路引说明了去处,孟姝瞧的仔细,那封路引下有一粒碎银子。

守门的官兵得了便利,挥手让马车进城。

孟姝之前跟舅舅来过县城,其余四人却是没来过,一路上周牙婆并不苛待,是以四人也小心凑到两边的窗子看县城夜色。

纵贯南北的两条主街上,两侧店铺点着灯笼准备关板打烊,行人匆匆归家。

马车行至县衙左侧的街道上,陡然间灯火旺盛,原是摊贩们正支夜宵摊子,有支的早的馄饨摊子,一口大锅热气腾腾。

墩子猛地吸吸鼻子,小声咽了咽口水。

周牙婆累了一路,孟姝偷眼观察,不知她在思量什么。

过了夜宵街,马车拐向一条窄窄的巷子,又陆续转了几道弯,停在一棵粗壮的槐树下。

孟姝记了路线,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知道是到了地方。

随着周牙婆下车,面前的大门“吱呀”打开,出来一个二十来岁下人打扮的姑娘。

“周婆婆回来了,帕子热水都备好了,春花在院子里听着音儿呢,这功夫已将晚食送到您房里去了,奴婢扶您回房歇着。”

眼前的姑娘好似没看到孟姝她们,只殷勤的扶着周婆子,说了一叠声儿的话。

周牙婆拢拢袖子,面有疲色,“春月那死妮子哪儿去了,将她们带下去安置。”

说完,又回头看过来,虽是对五人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孟姝,“既被卖了,就要有身为奴仆的自觉,别以为记下了路线就能逃出我这牙行。”

孟姝警醒,点头称是。

随着脚步声走来,应是叫春月的来了,随后孟姝四人便被带入院里,借着灯笼微光直走,在倒座房前头停下。

春月将灯笼高高提起,孟姝乖巧接过,春月转头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取出火折子点燃油灯,“本就是五人一间,今儿晚了,你们就在这处歇下,回头自有人给你们送饭来,好叫你们知晓,咱们这牙行有五爷派人巡逻,等闲不可踏出屋子一步。”

五人懦懦应声,春月接过灯笼往正房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