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鱼群听到我的话，接连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指着刚才逃命的方向，脸色不比族长好看：「那个地方的巨型罐子正在污染水源，阿诺一接近就被它影响了。你们之前生活的石窟根本不是阿诺说的那样是因为新旧更替，而是突然倒塌的，对吗？」
族长看着周围躁动的族鱼们，又看了我一眼：「人类，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族长带我来到阿诺所在的休息室，关上了门。
它看着阿诺沉睡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用其中一只触手点了一下阿诺的额头。阿诺额头上瞬间显现出一个和族长身上差不多的图案，冒着红光。
「这是？」我预感到真相近在眼前。
「我们万章一族至纯至善，世世代代以守护净水之源为己任，额头上有万字符的便是继任者。在我死后，守护能力就会流转到阿诺身上。
净水之源的核心只有在我们万章一族的手中才能发挥净水作用，除此之外的任何生物都不行。
我刚担任族长的第三年，遇到了许多困难。在我最煎熬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类，他对我极好，把我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帮助了我许多，视我为手足，我曾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惜他接近我实则是利用我的真心夺取净水之核，我被他的假意虚情瞒了过去，最后也确实让他如愿了。
我在与他争斗的最后一刻曾质问过他，没想到他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解救他的族人，然后就消失了。
镜水湖开始逐渐被污染，在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无比煎熬，痛恨当初的自己为何如此天真，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园。
没想到，直到镜水湖的污染开始慢慢蔓延到湖心时，那人又回来了。
我以为他终于不堪内心折磨，诚心悔改，还曾奢望他会将净水之核归还。
可没想到他是发现净水之核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发挥作用，在他手中根本就是块废石。于是他想到了我，威逼利诱让我说出净水之核的秘密。
但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不会再上当了。
净水之核只属于镜水湖，况且守护它本就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并没有说出关于净水之核的一个字。
那人得不到答案，他便日日夜夜地折磨我，用利器剐蹭我的身体。他笑着划破我的头、发怒着剁掉我的触手。
那疯癫模样，简直不敢想象和当初那个热心肠的人类是同一人。
那时我便认定，人类是世上最邪恶的生物。」
族长说到这，仿佛又在不堪的回忆中经历了一遍痛苦，声音逐渐被沉重的呼吸喘气声替代。
靠！什么人啊，说他是畜生都便宜他了！偷人家东西还有理了，还这么残暴！？这简直是史上人类风评被害最严重的一次！
「那肯定很痛很痛吧……」我抿着嘴望向族长，没想到他竟然经历过那么多痛苦。
族长抚摸自己的头，又开始进入回忆。
「只可惜我们万章一族因守护净水之核，体内天生有一种神力，可保我们肉身不死，于是我只能硬生生承受着这些折磨。
他发现对付我没用，于是便想出了更变态的法子，他竟去折磨我的同族，还有镜水湖的其他生物！
他说，只要我一天不说，他便杀掉一个，直到我说出来为止。
虽然我很痛苦，但说出秘密背叛族人，也和直接杀掉它们无异。
因为净水之核只要在其他地方启用，原先的力量都会消失，镜水湖就会瞬间被污染侵袭每一个角落。反而我说得越早，这里的生物都会死得越快。」
「但这种情况不管你怎么做，你都是两边吃力不讨好。」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我处在这种情况要怎么破局。
族长点点头。
「和你说的一样，就算我的族人和同类，它们也恨我、怨我。所以我当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拼死夺回净水之核。我懦弱太久了，当时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取回净水之核。」
「您成功了吗？」我激动地望着族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听大人讲故事，十分期盼在故事高潮处好人能打败坏人，获得圆满结局的时刻。
「没有。
当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反抗时，净水之核与我有了感应，我才发现他竟随身携带净水之核。
那人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净水之核丢失，才仓皇而逃。」
「故事竟是这样结束的。」我也深深叹了口气。
「不，并没有结束。」族长的脸又暗了一个度，悲痛地说出当年的情况。
「本来镜水湖的污染只是普通污染，但原来净水之核多年存放的力量让污染还不足以侵入湖心，这里的生物虽然都在湖心，生存空间比原来缩小了许多，但还算能生存下去。
那人走之后，为了彻底毁掉镜水湖，往湖中投入污染液体。那时我才知道，那人竟是极其邪恶的东夷人。
东夷人生存在东边的一个小岛上，因资源不足研发一些核什么的东西，没想到却因处理不当导致了一种极为严重的污染。他们一开始用水去缓冲污染，没想到最后已经饱和，如果没办法处理污染水，就要将它释放在其他水源中，美其名曰稀释污染。虽然我不懂你们人类说的东西，但我知道，那样会让所有水中生物的生存环境都因此覆灭。
而我没想到的是，他竟将污水排放到镜水湖中。我们的家园再度被毁，这里的同类也在短短几日内一大批一大批地接连着死去。」
「我听阿诺说过，后来是您吸收了污染，拯救了镜水湖。」我想起阿诺的话，激动地插了一句。
「阿诺说得有些过了，不过确实是我吸收了那些东西。
起因是我在保护镜水湖时不小心也被污染液体感染，我本来以为自己也将死去，结果却意外发现我能吸收那些污染，而且那些污染还将我身上的伤口以重生的方式痊愈——
我头上的伤口处生出了许多眼睛，触手断裂处不断长出新的触手。
我想大概是我们世代守护净水之核，也沾染了一些其中的力量。
虽然最后尽全力救了大家，但镜水湖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净水之核依然落入他们手中，而我也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阿诺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污染中，当时阿诺刚破卵而出，只有你们人类一个手指盖那么大。
最后我们万章一族只有我和阿诺活了下来。
在那之后，虽然我看上去人人敬仰，但其实只有阿草和阿诺不怕我。
阿草在被救回后决定跟着我，于是我们一起重筑新家园。如果不是阿草的鼎力相助，我自己根本完成不了这么多事。
人心难测又贪念十足，那人发现镜水湖能抵御污染，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这里投放污染液体，但污染液体就算清除之后也会有影响，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搬家，远离污染投放处。那人也从没死心，直到现在仍然一直逼迫我。
你们看到的那个罐子，便是最后的警告。但是阿诺还太小，不足以担此重任。日子不多了，我现在只想趁早把新家园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