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的伤势有些严重,但万幸都藏在了体内,外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有些虚弱。
他草草换了身衣服,给受伤的手上了些药,便前去吃早食了,你不得不说这个人在某些时候心里也是蛮强大的,经历的伤痛多了,他便有些习惯了,疼的时候吱哇乱叫,稍微好一些,却立刻就面色自若。
他把伤手藏在袖子里,走进了大堂,桌子上果然是冒着热气的粥食与玉屏山一等一的精品腌菜,可惜郭师兄和小胖应该已经吃完,倒是意料之外的姚安恕正坐在餐桌旁喝粥。
唐真拉开椅子坐下问道:“你不是要陪姚城主进城吗?”
“嗯,晚些就去。”姚安恕目不斜视,专心喝粥,一身素袍倒是格外像个出家人了。
唐真单手放碗,盛粥食,行动起来多不便,难免滴答些汤水到了锅边或者桌子上,姚安恕抬起眼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忍不住摇头问道:“你难道是怕自己手上那点伤吓到我?”
唐真这才想起,这个女人与玉屏山其他人不同,她可不是见到唐真受伤就会担心的角色,倒不如说,看到唐真的伤手,搞不好还能多喝一碗粥呢!
唐真讪笑一声,两手并用,囫囵吞枣的往肚子里扒拉粥食,姚安恕已经喝完,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拭嘴角,然后偏头看向狼吞虎咽的唐真。
“红儿留给你的信写了什么?”姚安恕看着他开口问道。
想一想,这还是唐真回到玉屏观以后,第一次和姚安恕单独相处,当然两个人实际上也很少单独相处,如果发生一般就只有两个话题,第一当然就是关于他们最大的交集,红儿。
“就是一些嘱托罢了。”唐真想了想答道,他又抬头看向对方,“她与你说什么?”
这本是一句平常的问话。
哪知道姚安恕呵的笑了一下,笑的有些轻快,那张满是禅意的脸上忽然掀开了面纱,她笑看着唐真道:“她下山时和我同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爱你’罢了。”
这个话配上这个笑容当真是惹恼了唐真,此女果然格外烦人,他冷笑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信的最后一句我一直没想到出处,你听听,看看有没有头绪!”
说罢他开口念道:“普天百色裙万朵,不若常念此红花。”
餐桌之上两个人彼此对视,都是不肯退让。
也不知道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为了这点事争风吃醋,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掰扯了几句闲话,唐真终于把粥食解决完,他起身将自己的碗碟放好。
姚安恕就坐在一旁等待,直到他全部忙完,才开口道:“将手平放。”
唐真便也听话的将手放在餐桌上,姚安恕闭目,双手缓合,一串念珠被她擒在拇指间微微晃动。
唐真眼皮微跳,平静的餐厅里忽然多了许多东西,那些东西无法相互契合,却又不能完全分开,一时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随后是一声低沉嘶哑,饱含痛苦的佛号。
“阿弥陀佛。”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影在姚安恕背后悄然浮现。
他足有六臂,各持法器,周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裂缝,脚下踩着的是散发腐朽气息的扭曲佛莲,最可怖的还是他的头,那是有半张脸都露出了白骨,眼球裸露的人头,其血腥程度别说佛像了,连魔像都比之不及。
唐真周身隐隐发冷,但他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佛像的眼睛,这可是圣人头,但却曾被魔尊炼化,此时直面,他并不敢轻视,但凡能在里面看到一点属于人的情绪,他都要做出预防!
可这佛终究没有动,他出现后就那么平静的立在那里,等待着他身前比他小了一大圈的素袍女子的指令。
姚安恕睁开眼,她回头看了看,才看向唐真道:“你真幸运,我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唐真点头,“心佛之法,本雷同于召唤或者请神,它载圣人首,你修为不够便很难维持成功率,而且它身上的因果有些太大了,作为佛宗功法,因果是具备重量的,这是实力的象征,但缺点也是移动太慢,有些时候抬不动很正常。”
姚安恕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伸手指向唐真平放的受伤的那只手掌。
那佛无声的踩着枯萎扭曲的佛莲飘到唐真身前,唐真身体微微后仰,一股血腥之气涌入鼻腔,并不刺鼻,却又久久不散。
六臂中两臂缓动,一为持笔,一为持砚,笔入砚而蘸墨,随后落于唐真手上,然后便是金色和黑红色交替的光芒,唐真凝目,暗暗感受,当一切结束时,他缓缓抬起手掌,皮肤完整,骨骼清晰,不见任何伤痕。
他缓缓屈指握拳,一切都无异样,但是疼痛感并未完全消除。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缓缓拽住皮肉,微微用力拉扯,皮肤弹性一如往常,再次猛地用力。
啪!双手瞬间分开,刚刚被佛修正的那块皮肤被撕下来了一小块,此时正有黑红色的墨水往外涌出。
唐真看向另一只手,手中没有皮肉,只剩下些黑色的墨迹。
“此法可维持三日,三日后墨迹消散,期间即便断骨之伤亦可如常行动,痛感减轻,但若行动过大,当墨迹消散时,伤口可能会加重。”姚安饶看着他开口道。
唐真点头道:“不愧是画圣,此法不仅修复血肉,经脉亦可,虽然伤势依然存在,但遇到应急时刻,几乎能顷刻间逆转战局。”
他想了想,忽然看向姚安恕问道:“你怎么测试出来的?”
姚安恕漠然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唐真愣了愣,笑道:“是我问错了,山里野兽之类的吧!”
“我如今修行,似乎有两条路可走,一为与他融合。”姚安恕指着那恐怖森然的佛身。
唐真猛猛摇头,这怎么想也不太行。
“另一条则是继续尝试修出其他的佛像来。”姚安恕看着唐真开口。
其实说话的先后往往就代表着人的态度。
姚安恕不可能修出比这尊三愿两心更强的佛像了,不论是牵扯的因果还是圣人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继续如此修下去,显然不是正路。
是的,他们二人聚到一起,除了红儿外的第二件事便是修行。
不论是红儿嘱托还是唐真回来的理由,都有查看姚安恕修行这一件事,毕竟涉及圣人和魔尊的遗骸。
所以二人相遇在早食,不过是随意选了个地点罢了,那些烂话真的只是烂话,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往往做的都是正事。
“我想想。”唐真看着那佛像,忽然偏过头问道:“我先问一句,他手里的那个砚台,是成竹圣人显化的吧?”
“他显化了墨。”姚安饶笑的温柔。
唐真无言的扭回头来,这个人真的很念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