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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近月往前走了两步,心中忐忑,又停下脚步拉起陆晏廷的手,这才继续往前走。

二人刚进了破败的正厅中,大门处又传来几道动静,江近月回头一看,是沈氏夫妇进来了。

江近月一怔,问:

“沈大人,沈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之前陈知州接手此案后,沈相国因为不便越级查案的缘故,只在一旁督促此事,他得闲时,就和夫人在院中陪着小葫芦玩,竟没发现他们跟着到了这里。

沈大人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笑着说道:

“哦,我们也想来看看,女儿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没事,你们不用管我们。”

江近月没有说话,拉着陆晏廷走进去,屋中有一股浓浓的霉味,不过地上倒是干净,是陆晏廷昨日提前找人来清理过了。

江近月牵着他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后院一间小屋中,看到榻旁的一块空地,兴奋地拉拉陆晏廷的衣袖,跟他说道:

“那地方原来有个小床,我就喜欢躺在那上面玩,父亲之前请了个老嬷嬷照顾我,那老嬷嬷爱说些志怪奇谈,我每回都被吓得不敢睡觉,你看那个,看那个……”

江近月兴奋地拉着陆晏廷左顾右看,但余光看见身后跟进来的沈氏夫妻,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微微僵住。

沈元澈先笑了一声,道:

“是吗?看样子月儿小时候,被你爹爹照顾得很好呢。”

江近月点点头:

“是的。”

陆晏廷见江近月不知怎么和沈大人说话,一脸窘迫,于是搂过她的肩,继续往前走。

他们又到了另一间房中,这屋子比旁的屋子更大些,虽然如今已经破败得很,但依稀可以看出原先布置陈设也很考究。

陆晏廷微微往她身上靠了靠,将脸颊搭在江近月如云的鬓发上,他问:

“这是哪里,能想起来吗?”

江近月在屋中逡巡一圈,对他道:

“这里是放我阿娘遗物的房间,我阿娘虽然去得早,我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但是她给我留下了许多东西,我爹爹说过,她的病越来越重的那段时间,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却还是亲手为我缝下从一岁到十岁的鞋袜,让我爹爹每年我生辰的时候给我……”

她越说越低落,眼看着要哭,陆晏廷急忙低头哄她,顺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沈家夫妻一眼。

江近月埋在他怀里,道:

“之前在张宅时,什么都想不起来,果然有古怪。故地重游一趟,想起了好多琐碎的事情来,表哥,谢谢你。”

陆晏廷皱起眉,佯装不乐意:

“还说谢谢?”

江近月想亲他,可沈家夫妇在场,她不好意思,于是附耳对陆晏廷道:

“不说了,回去再奖励你。”

他们又走到院中,院中原来的那棵树早就没了,秋千也不复存在。

云书和青崖用铲子在那一块挖地,果真挖出了几瓶女儿红来。

江近月在院子里转,好半晌又道: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就和叶明帏在那里玩,嗯……似乎有时还有一个瘦些矮些的小男孩,那孩子很古怪,不爱说话,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可是我爹爹还让他在我家用膳呢,我还生过气。”

陆晏廷沉吟道:

“那想必就是你爹爹信上提的小檀阿兄了。”

“但是叶氏父子愿意把这封信放到张宅,让你看见,又说明什么呢?难道他们已经确认,这位小檀不会再回来了?你也不会通过他查到什么消息?”

江近月道:

“我猜,也许是他们想利用那封信告诉我,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从而让我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样就不会再留恋杭州的事了,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我早就知道这事。”

陆晏廷的目光看向外头:

“无妨,既然已经找到了真的地方,那个叫小檀的人也真的在这附近住过,我让人走访一圈,一定还会有人记得他。”

……

在附近走访一圈,众人听到他们问起十几年前的事,要么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要么一听江展的名字就把门关上,生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好半日,他们终于遇到个在门前择菜的白发老妪。

老妪听他们问起江展,想了半日,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不远处的那处宅子问:

“是那户人家的?”

青崖道:

“对,就是那户人家,他是个商人,妻子早逝,自己带着一个女儿住在那里,之后因为犯了事,家里就没人了。”

那老妪便道:

“记得记得,我记得,当年,我儿子刚去世,我每日在街边卖菜为生,江展见我孤苦,常常把老身买的菜全买下来,带着他女儿一路说笑着回去,他人可真好啊……”

那老妪回忆着往事,感慨道:

“当初他家遭了难,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可是我一点也不信,江展那人最是忠厚,绝对不会做此伤天害理之事的!自从那伙人来了之后,整个江家就变得不对劲了!”

青崖身后,江近月和陆晏廷对视一眼,上前问:

“哪伙人?老婆婆,您能告诉我吗?”

老妪打量着她,却不肯再说下去,只谨慎地问:

“您是……”

江近月蹲下身,目光与她齐平:

“我便是江展的女儿,当年那个小姑娘,此番回来正是为了我父亲的案子,老婆婆,请您将知道的告诉我,我必有重谢!”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出声:

“拜托您了。”

那老妪颤颤巍巍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活计,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好。”

她让陆晏廷和江近月进了屋,坐到木桌前,把房门关上,这才道:

“当年,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有一日,秋水镇突然来了个小男孩。”

“那个孩子就住在江家隔壁的那处小宅子里,如今里头住的是一对外来的年轻夫妻,你问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还记得,那男孩刚来时,浑身是伤啊,煞是可怜,他和几个男人住在一起,那几个男人看着对他倒是毕恭毕敬的,可是却照顾不好他。”

“有一回,江展听到了隔壁半夜求医的动静,让他们带着那孩子到自己宅子里去,自己让管家出门请大夫,那时我半夜起身刚好看见,心想着江家真是大善人,可谁知后头会变成那样呢?”

江近月急忙问:

“老婆婆,那位小男孩是不是叫小檀?”

老妪笑了:

“他不叫小檀,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自己也不说,小檀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后来常常到江家玩,江展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见他喜欢家中那棵古青檀,这才随口给他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