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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台子大了,所有人都是台上的戏子

沈谦心道不妙,立马脱掉外面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裳,穿着粗布中衣,踏水而去。

船一下失了重心。

林建成和仲康顺两人挣扎许久,船还是翻了。

撑船的南生在最后时刻一跃而起,落下时将将踏在船底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沈谦着急,踏水走了一半,忽然瞧见场面不对。

他眼睁睁看着李念侧身闪过那一拳,之后用他从未见过的擒拿法一招制敌。

那嘴欠手也欠的小公子,这回正被她别着手臂用膝盖顶着脖颈,动弹不得。

沈谦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多余。

他抿嘴,没上前,悄悄又退了两步,想回去。

一转身,河面风平浪静,竟然瞧不见船影子了。

他木楞站在原地,一时恍然。

不等迷糊过来,身边飞过一人,直接落进水里。

“沈……”熟悉的声音带着万分惊讶响起,第二个字到了嘴边转了个弯,“沈行之?”

沈谦后背僵硬,他慢慢回头,脸上带着尬笑。

李念在他身后笔挺挺地站着,右手还正扯着一小公子的领口,只是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呜呜囊囊还在说什么“我爹是……我是……”

五月的风吹过岸边,四周寂静无声。

李念咽下一口唾水,身子没动,手掌张开。

扑通,她拎着的那个男人,头朝下砸进泥土里。

“啊,那个……”李念揉揉自己的手,面露痛苦,“哎呀,哎呀,好疼。”

说完,慌张转身就想往林子里钻。

沈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疼。

李念收拾了对柳怀珍出言不逊的几个人后,看向躲在陈家两个姑娘身后的几位女子。

“你们是姑娘家,我不打你们。”她道,“但我竟不知,京城里有些家世地位的女子们,什么时候都变成这般出口成脏的样子了?”

“我虽然不指望你们做天下人的楷模,但你们自己好歹也要点脸,像是个市井泼皮一样,侮辱人都这般直来直去,学学绿茶白莲花的技术不行么?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这就是诸位的修养?”

她话说得难听,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躲在陈家姑娘身后的几人面上挂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只有刚才那个强行出头的姑娘,两手一插腰,立马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要家世有家世,要银子有银子,身上穿戴的都是你一辈子也穿不起的东西,你在这教育我们?你凭什么?凭你脸大凭你穷?”

一番说词把李念逗笑了,果然键盘侠倒退一千年,也一样喜欢不说关键只管拉踩。

只是……

李念还没开口,就见陈家姑娘侧身,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都推到了前面去。

她们话音极冷道:“几位真是胆识过人,这天下还没人敢和她比家世,比地位和银子。你们惹的祸,捅的篓子,还是你们自己承担吧。”

两人说完,冲李念跪拜在地:“***,我们来时收到了您的口谕,便始终保持缄默,不想扰了您赏花散心的好心情。可没想到他们嚣张放肆至此,实在不能再沉默下去。”

直到此时,围观的一众人,才从看热闹的好奇心中回过味道,仿佛被天空中的一道落雷,劈了个里嫩外焦。

李念慢慢踱步上前。

她将陈家两位姑娘搀扶起来,轻轻拍掉她们肩头的落叶,微微点头。

其余众人脸色极差,皆跪地叩首行礼,一转眼,呼啦啦跪了一片。

李念低垂眼眸,视线只在四个人身上扫了一遍:“世人皆有好奇心,诸位只是看热闹而已,本宫不会怪罪。但是方才出手的那几位,以及出言不逊的……你们几位姑娘。”

她说完,冷笑:“自请领罚,如何?”

事到如今,谁还能看不明白,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李念知道他们心里一定不服,就算说了也没用。

但是,她要的本就不是他们的服,她要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一句足够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谁谁家的公子,谁谁家的姑娘,对***的奴婢施虐,又妄图与***互殴。

至于那传言中的人名到底是谁,也不重要起来。

沈谦站在河边看着,看她只用一步棋,将门第没有那么高的所有朝臣,于今日全部将死。

他低头微微一笑,前日还好奇为何她要故意打着别人的旗号到处邀约,让陈国公家的两个姑娘把京城所有的新贵之人都喊来。

原来是台子大了,所有人都是台上的戏子。

谣言只要造出去,谁都是一脚泥,洗也洗不清。

在河水里靠着胖,飘到岸边的仲康顺,此时也爬了起来。

他颇为感慨:“哎呀,这下有意思了。刚才看热闹看得多开心,现在身上泥巴就糊了多厚一层。”

他啧啧几声:“动手动嘴的自是不必多说,侮辱皇族的罪名必能扣上,关键是连着看热闹的这些。嘿嘿!”

仲康顺下句话没出口,就被沈谦抢了话头:“欲加之罪,何必深思。”

他转身就要走。

仲康顺看着李念的背影,思量片刻,是觉得现在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便也跟着沈谦,沿着河边慢慢走远。

两人走出几十米,沈谦忽然停住,回头蹙眉问:“林建成呢?”

仲康顺摘掉头上的水草,一脸的无语。

小桃林中,待李念吩咐柳怀珍,把今日在场所有人的名字都登记好,还让他们按下手印,一个都别想跑。

正说着,林子外,邵安和陈福两人快步走来。

一瞧见眼前场面,惊呆了。

邵安想问什么,可陈福就在身旁,话还没出口,就听陈福一声浮夸的“哎哟”就冲着李念而去:“这是怎么了?谁人敢动您?!这身上,衣服上,怎么都染了这么多泥呢!”

李念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遭了,沈谦还在这。

她猛回头看向河边,可原本沈谦站的地方,如今已经寻不到半个人影。

李念有些发愣。

她既盼着那里没人,又希望还有人在。

她迎着风,又气又憋,心里难受委屈,眼眸发酸,一下子落下泪来。

“哎哟!”陈福吓坏了,从怀中拿出帕子,慌忙要去擦,“到底怎么了这是?别哭啊,杂家去帮您拼命。”

一听李念哭了,邵安愣住。

李念指着身后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几个人,哽咽道:“他们先动的手。”

“什么?”陈福提着嗓子,目光环视一周,找不着人发作,最后还是落在邵安身上。

“邵大人,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让她一个人来这里受此欺辱?”

邵安其实无辜。

他不知道李念自己跑出来散步,若非陈福带圣上口谕来寻,他在李念屋内的书案上找到小桃林赏景的请帖,他还都不知道李念会在这。

如今被陈福质问,只能吃哑巴亏。

再加上他已经认出地上的人,皆是朝中与邵家交好之人的嫡子,脸色不由的难看几分,目光落在李念身上,定了片刻。

李念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给他台阶下。

往常,若是有人这么问,李念都会向着邵安。

会说不关他们的事,会说是自己执意出来散步,只是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人的。

但偏偏今日,李念一双眸子看着邵安,将这辈子痛苦的事情循环想了一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哽咽反问:“怀珍只是洒了一盘点心,他们先要她跪下,辱骂她,说只有狗一样的主子才会有这样的奴婢,还抢她的面具。我去阻止,他们几个男人一起扬手打我,丝毫不犹豫。”

她几度说不下去,那股隐忍着、痛苦着的面容,深深刺痛了邵安:“秋山,我只是想低调地和大家一起赏景而已,如此,你也要让我放过他们么?”

邵安的手紧了,立马拱手:“陈公公,他们虽是朝中要员子嗣,但侮辱皇族罪不可赦,我这就将他们送进大理寺彻查。”

闻言,李念低头擦拭眼泪,心中却冷笑。

曾经他邵家利用青梅竹马的情谊,坑了沈谦。

那现在,她利用邵安的感情来踮脚,也不算多过分。

陈福瞧着邵安,这才满意:“嗯,这才对。”

他又笑起,颔首同李念道:“***,圣上念着您,念得紧,老奴这就带您去更衣,咱们入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