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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在黑夜中穿行,隐没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里,像一只白色的海鸟展翅高飞。

天亮之前,源稚女和琉璃抵达东京。

东京称不上平静。

起码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这座极具现代化的城市从来都和平静不沾边。

比起东京,他更喜欢京都。

那里毕竟是传承上千年的天皇御所,甚至曾经接待过古国来使,还屹立着金阁寺和无数被山峦掩盖、蝉声萦绕的鸟居。

那才是适合病人休养的地方。

但没办法,不知道非时院下面沉睡的那位梦见又看到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惹得黄金之王像狗急跳墙一样,强制性将一些重要人物都留在了东京。

比如赤司征十郎和他的母亲赤司纱织。

比如迹部、铃木、须王、道明寺、神宫寺还有其他财阀家的继承人。

简直就像是质子一样。

但哪怕是正在交战的国家都知道不斩来使,哪怕是地下黑帮都知道祸不及妻儿……

战争都结束了,居然还会有人用这样恶心的手段,简直让人以为还置身于战国时期。

赤司征十郎无不恶意地揣测,也许就是这个老家伙快要死了,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来帮他的继承者铺路。

毕竟,现在各行各业,不管是能力者还是无能力者,谁都不想头上再压个所谓的黄金之王。

天皇都变成吉祥物了,其他的王啊、皇啊也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了吧。

十四岁的赤司征十郎在夜色下匆匆行走。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该睡了。

但今天下午他才收到了疗养院的电话,来到东京后,母亲的病情出乎意料的快速恶化。

治愈系的异能力者也好,咒术界的反转术式也好,甚至再加上阴阳术和晴属性的死气之火,都没办法挽回赤司纱织逐渐衰弱的身体。

这样病弱的母亲却还温柔地微笑着安慰他,说等到琉璃老师更新下一卷《命运之夜》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和心情一起好起来。

这让赤司征十郎内心更觉沉重。

所以才做出了想趁着夜色,自己去横滨找那位琉璃老师催更的冲动。

他知道这样的举动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但也无所谓了。

如果真的能够让母亲的心情和身体一起好起来,赤司征十郎觉得,自己大概什么都会去做的。

不远处的天空上传来直升机的嗡鸣声,旋翼的转动卷起了大量的樱花花瓣,在月色下如雨般散落。

这是很不正常的。

按理说夏天都已经过去了,樱花季更是早已结束,但如今满城繁花依然盛开,这种古怪的气候现象简直能叫所有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富士山要喷发,那气温实在不可能诡异成这种样子。

而在神秘学上,这种现象就很容易理解了。

有什么巨大的灾难将要逼近了。

比如某位龙王的复苏,比如盘踞在京都的羽衣狐又要复活,比如六十年一次的圣杯战争即将开始,比如赤王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看起来摇摇欲坠。

比如……

总之,原因太多了。

对此,政府方面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小事故是小秘密,大事故是大秘密,总之都是秘密。

都在《官方保密法》的管理范围内。

源稚女将飞机停在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方,夜幕下直升机像一只巨大的蜻蜓一样,他正要操纵它平稳地降落下去,却发现天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亚麻色短发的青年躺在地上,胸口带着明显的血迹。

以混血种的优秀视力,源稚女一眼就能看出他受了枪伤,并且活不了多久。

如果是风间琉璃,他此刻大概根本不会管这个陌生人,直接把飞机停下去就好,压死了是对方活该。

但源稚女做不到。

于是他艰难地让飞机在低空中盘旋了半圈,打算再找另一个天台做降落点。

至于那个快死的人,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停下。”

琉璃制止了他。

源稚女停下了动作,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琉璃没作解释,反而直接推开了舱门,从半空之跳了下去。

直升机距离天台的距离算不上高,大概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她以一种相当轻盈的姿态落地,落脚点就在离青年不远的地方。

亚麻色头发,左耳戴着一只耳环,胸口挂着一个看起来很老旧的摄影机。

胸口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湿了,棕色的瞳孔也失去了焦距。

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琉璃观察了两秒,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十束多多良。

动画《K》中早早死去的keyman,他的死是这个故事的“基础”,是引发整个动画故事的导火线。

琉璃总是很讨厌这种说法,就好像这个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去死一样。

赫克托尔注定战死,安德洛玛克注定在颠沛流离中过完受尽屈辱的悲剧人生。

冥冥中总有掌握命运的神只发出嗤笑,轻描淡写就敲定了一个人短暂而沉重的一生。

天台的门被风吹动,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轻浅的呼吸声,琉璃向前走了两步。

于是十束多多良的时间向前行驶了两个小时。

肉体上的伤口逐渐消失,就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束多多良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圆月的光辉刺痛着他的瞳孔。

这种柔软的痛苦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而胸口的伤痛已经消失了。

被人……救了吗?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大脑艰涩地转动着。

银白的月光下,银发的天女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正像是喀耳刻自梦中醒来,在海边看到乘船而来的,可怜又可悲的美狄亚。

“你是天使吗?还是从月亮上降落的辉夜姬?”十束多多良问她。

琉璃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青年人很诚实地说,“所以我才这么问,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抱着脚踝不肯离开的小狗。

“为什么要知道呢?”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以身相许了。”十束多多良说道。

他的语气介于真诚和玩笑之间,听起来像在开一个真诚的玩笑。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总算恢复了统一,琉璃倒转时间的时候一般只会扭转肉体,而不连带着精神一起。

以此来避免可能出现的复杂的解释过程。

源稚女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无人操控的直升机向远处直直飞去,不知道要撞向哪座大楼。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小步跑过来抱住了琉璃的手臂,像个弱柳扶风的少女一样倚在她身上。

风间琉璃的残忍和源稚女的懦弱在他身上巧妙地融为一体,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分裂的两个人格看起来截然相反,但其实总有相似的地方。

“老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看向旁边的琉璃,明明他比琉璃要高一些,但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自下而上的仰视的姿态。

“无论您去哪里,我都和您一起。”

琉璃动了动嘴唇,很想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你除了跟着我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猛鬼众是王将的大本营,就像蛇岐八家是橘政宗的大本营一样。

源稚女也好,源稚生也好,不过只是组织里的傀儡和犬马而已。

这样想想,王将也的确厉害,一边扮演着恶鬼控制源稚女,一边开着马甲扮演知心糖爹橘政宗控制源稚生。

把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堪称boss界的楷模。

和黑绝不相上下了属于是。

“那个……”

旁边的十束多多良举起手,“如果两位愿意的话,可以来homRA休息,虽然是个酒吧,但环境很好来着。”

不等琉璃回答,一个红发少年急匆匆推开天台嘎吱作响的大门,他平静了一下呼吸,快速说道,

“琉璃老师,请来和我一起住吧。”

赤司征十郎开出自己的价码,“一天一万,我出钱。”

他补充道,“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