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羊在经侦大队熬了一天了,依然一言不发。
“你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你公司交易数据就在梳理当中。”
“有证据,有问题那你们起诉我好了,不过我公司是上市公司,这些事怕该由证监会管吧!”
“没有问题,我们会把你叫到这里吗?早点讲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没什么好讲的。”
“别敬酒不吃罚酒,嘴再硬进去了就认怂了。”
“你在威胁我?”
“冥顽不灵,先丢进去试两天。”
经侦连夜将他押进了市一看,张乐羊进去一看,横七竖八的全是人,地上还躺着两三个,看得他一阵心烦,狭小的空间让他感到压郁,他便在墙边坐了一夜。
翌日一早,张乐羊迷迷糊糊地被乱哄哄吵醒,他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洗漱叠被子,便像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陌生、抗拒、无助、迷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样迈出去。
“新下来的。”
在他愣神之际,听到有人朝他喊。
“唉,哥有什么事?”
他拖着麻木的腿走了过去。
“听到指令要答到,收到指令要答是。不管你在外面做哪行,来到这里得按这里的规矩办。”
“知道。”
“答是。”
“小陈,把规矩教一下。”
另一个人把他拉到放风间,给他仔细介绍起来。
“刚才那个是笼头,协助警官管理,这里出门进门要在警戒线外喊报告,报告词一会儿教你。你来这刚开始得从擦地板开始,先洗漱吃饭吧。”
“是,陈哥,用什么洗?”
张乐羊拉住小陈的手臂,无助的问道。
“你昨天进来有没有领到一个布兜?仔细找找。”
张乐羊找到三块钱的牙膏,一张小毛巾和一支不到十公分的劣质牙刷,硬着头皮刷了几下,满口是血,几口水漱掉之后,胡乱的抹了几下,便听到小陈叫他。
“快把你碗洗一下,排队打饭。”
张乐羊跑去拿上自己的塑料饭碗排在队伍后面,随着人流而进,将碗从不到二十公分的门洞塞出去,打了半碗米汤。
“里面有馒头。”
张乐羊进去在一个脸盆里拿了两个小馒头就着半碗汤完成了看守所的第一顿早餐。涮了碗后,小陈拿了一条棉裤示范了一下。
“拉住两端按在地上,屁股撅起来往前推。”
小陈说完将滴答着水的棉裤递给他,张乐羊用两个手指捉住棉裤,脸色有些难看。
“陈哥,这里有人愿意帮忙吗?”
小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
“看你这穿着应该是个有钱人,这样,只要你出钱,我便给你找人替你。”
“谢陈哥,谢谢你的照顾。”
“小亮,来活了。”
“来了陈哥。”
一个小个子跑了过来,张乐羊看了看他道。
“我以后活由你来做,要些什么给我讲就是了。”
“谢谢张哥,谢陈哥。”
“搞干净些。”
“好勒。”
“进去吧,马上要学习了。”
“学习?”
“就是静坐而也。”
正当两人往里走时,监房门被打开。
“张乐羊。”
“到。”
“家里送来衣被,过来领。”
小陈还不忘提醒他出门喊报告。
“报告。”
“出来,确认数量,签字。”
民警递过来一张单据,张乐羊签字抱着东西口喊了声报告便往里走。小陈凑过来道。
“家里送温暖了,看看都有啥?”
张乐羊掀开来看,便听笼头喊。
“先放角落,现在上课时间。”
张乐羊迅速卷起被子,还是看见了裹在其中的几条香烟。他抽出一条折开,递给笼头一包。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好说,今晚睡龙板。”
张乐羊又丢给了小陈一包。
“陈哥。”
“哟,中华啊。”
张乐羊散给其他人一人一支。
“兄弟张乐羊,初到贵地,请大家多多关照。兄弟们抽烟。”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乐羊发了一圈下来,感觉温度都有上升了几度。张乐羊刚发完烟准备坐上床板,监房门再次开启。
“张乐羊,律师会见。”
“是。”
张乐羊马上穿上鞋子,看向笼头。
“还真是忙人,去吧,记得喊报告。”
张乐羊一路在警官陪同下,经过几道警戒线,磕磕巴巴地重复着干巴的报告词,终于在间提审室隔着铁窗见到了律师。
“秦伯伯,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爸委托我们律师团为你的代理律师,需要你签字同意,签字按手印。”
秦纲递给张乐羊一份合同,待他签完之后秦纲又递过去第二份文件。
“你爸接管公司,需要你签授权委托书,里面包括股份代持协议和委托处置协议。你看一下再签。”
“我爸叫你来,自然是信任你,没什么可看的,我爸在做什么?”
“他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
金鼎广场上搭起了巨大平台,台下聚集了金鼎大部分员工,过道上留给了前来的各家媒体架机位,发布会由王美主持。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同仁,我是王美,现在金鼎集团副总,感谢大家能来参加金鼎集团的新闻发布会,下面有请金鼎创始人张剑锋先生及雅思咨询董事长慕云霄女士。”
张剑锋与慕云霄并肩上台,张剑锋环视了全场一圈,金鼎依旧在。
“今天很感谢大家能来参加金鼎的新闻发布会,我也很感谢金鼎的员工能在金鼎鼎员工能在金鼎危难之际还在坚守岗位,与金鼎站在一起。我已经隐退了五年,可我从未离开。今天重返这里的原因,部分人知晓,大多数人不清楚。金鼎由我一手创办,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而政府有些部门却说金鼎偷税漏税,查抄投资公司,而后又说金鼎存在垄断,将我儿子,投资公司董事长张乐羊拘押,我相信金鼎的信誉,金鼎人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我也相信政府会尽快查明真相,给出说法。我能来这里的底气源自于你们——我的伙伴。有人讲,资本无国界,我认为持有它的人却有国籍,有人讲,开公司是为了赚钱,我却觉得,一个企业首先得养得起它的员工,不给社会添乱,其次才是担负其他的社会责任。我记得很多年前,我被投资人赶出了金鼎董事会,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想再看看我这个孩子。我遇到一位安保大哥,他告诉我,金鼎承载我们这一代人的梦想与努力,也有你的成长和未来,她就像我们家园一样。而今,有人想露占我们的土地毁我们家园,你们答应吗?”
张剑锋的发言引起了新老员工的共鸣,很多员工被激起了义愤。
“不答应,不答应。”
“保卫家园,抗争到底!”
“还我们真相!”
很多人举起拳头,喊出心里的意愿,记者记录下了这些镜头,发往全国各地。而看守所的会见还在继续,张乐羊一脸的难受。
“秦伯伯,你能不能把我弄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秦纲苦笑,耐心地给他讲。
“羊羊,你认为公司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证鉴会又不是吃素。”
“那就对了,你爸对手不会轻易放过你,他们既然把你弄进来。
以你爸的风格,没人为这事买单他是不会罢休的。”
张乐羊苦恼的抓抓头发。
“看来此事难了啊。”
“你老爸讲能忍则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让你静下心来感受底层人的生存之道。”
“扯淡,我又不是来修炼的。”
秦纲并未与张乐羊在这个问题纠缠,转移了话题。
“贾总给你送了一箱中华,一些衣物收到没有?”
“衣物收到了,香烟只有几条。”
“一会儿我找所长刘明义问问。”
“我自己去找他要吧。”
“随你,今后你们要打交道的。”
张乐羊无奈地接受冰冷的现实,起身离开。
“那我回去了。”
“去吧,今后律师团律师每天都会有人来见你,有什么事直接给他们讲。”
“好的,辛苦秦伯伯了。”
张剑锋心情败坏地回到监房,心不佳的他躲进厕所一角点了支香烟,排解心中的烦闷,辛辣的味道呛得他一阵咳嗽,眼泪都被呛了出来。一个白净的少年走了进来,奶声奶气的对他道。
“哥,难过呢,来我给你放松一下。”
手一下伸到张乐羊裆下,张乐羊汗毛一下立起来,退了一步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滚开。”
“不要这么凶嘛!”
说话间还捻起兰花指贴近张乐羊,他抡起巴掌左右开弓,一脚端在对方胸膛上,排骨精从厕所倒飞出来,躺在监房过道上哀嚎。
“杀人啦。”
张乐羊正想找人出气,便丢掉手中烟头冲了出来,被闻讯而来的人拉开。
“你个新人,刚来就打人。”
笼头按了警器,报告打人事件,看守所警察闻讯赶来。
“吃了豹子胆,竟敢闹事。”
迅速将张乐羊铐了起来,张乐羊恼怒至极。
“有种放马过来,让这种杂碎来恶心老子。”
同样冒火的还有所长刘明义,他刚接到公安厅打来的电话,厅长齐靖在电话里给他下了死命令。
“张乐羊既然到了你的地盘,就要给我看好喽,少了一根毫毛,你就直接换了衣服,自己找个号子蹲到死。”
刘明义心里那个苦啊,你们神仙打架,关我毛事啊,干嘛拿我当磨心推来推去的嘛?他心里正憋屈,偏有人不长眼往他枪口上撞。
“哪个活腻了?竟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刘所,是个新来的愣头青。”
刘明义看了张乐羊这身装扮,多留了个心眼。
“你叫什么名字?”
张乐羊瞟了一眼这个小平头所长,开口道。
“张乐羊,你就是刘明义?”
“皮痒了,拉去关单间。”
民警夹着张乐羊就要走,刘明义怒道。
“另一个,什么眼神?”
刘明义上前给张乐羊打开了手铐丢了那个小民警,民警马上给排骨精扣上,不顾对方苦苦哀求。
“刘所,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
张乐羊活动了一下手,不满的问道。
“我的那一箱中华呢?”
“嘿嘿,在办公室全放着呢,你这里放不下,我先帮你存着,走,去办公室拿?”
张乐羊也没跟他客气,跟在他后面往警务办公区去了。进入办公室后,刘明义赶紧泡茶把这个大神供起来。
“张少,你家里虽打过招呼,你也不能乱来,这里不比外面,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张乐羊肯定他收了好处,便不跟他客气,端起茶喝了起来。
“刘所,我爹讲了只要不出人命,其他你去找他老人家。”
刘明义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主不好伺候啊,但还是赔着笑脸。
“你对你爹有气,你也不能往别人身上撒嘛”
张乐羊吞云吐雾,可没听他劳唠叨。
“我对我爹没气,我气的是这个世道,不阴不阳的,什么玩意儿?”“那要是别人给你下套,你也傻着往里钻?”
张乐羊不是不明事理,不识好歹之人。
“刘所,只要人不犯我,我也不会给你惹事。”
刘明义见他有此态度,便没有深究。
“你那烟还要吗?”
张乐羊不傻,别人想占,岂容他再拿回去,更何况值不了几个钱。
“刘所,你自己留着抽喽,只要你把我的事情办好了,别说几条烟,只要你开口,我爹都会给你,想我爹欠人情的排着队呢。”
“妈的,有钱就是任性。”
刘明义心里不爽,可别人说的是事实。
“张少,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讲,我给你带进来,除了女人!”
“有劳了,先把这里事解决了,我不想看到那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刘明义把张乐羊送回监房,把笼头叫出去交代了几句,回来便安排事务。
“晚上张总睡靠窗的位置,其余人往后挪。”
“谢谢哥,谢谢大家,来一起抽支烟。”
张乐羊又拆了两条中华散了一圈,小陈挤到身边。
“张总,你家是干什么的?所长那么护你。”
“做点生意!”
“址吧你!”
“不信拉倒。”
“我信,我信。”
看守所的张乐羊得到了短暂的安宁,外面世界却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