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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中央,皇帝、皇后下首,再设贵妃、太子、皇子等座。

官员分列两侧置席。

最前排是三品以上官员。后面才是其他人座位,都是四人一桌。

光禄寺官员们穿梭在桌间,上点心茶水。

嗡~~

太一殿顶楼的钟声响起。

“恭迎陛下。”

皇帝携众皇室走上主位。

所有官员起身离席,跪单膝喊道:“臣等接驾。”

“众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皇帝朱熄聪望向自己下手。

“卫青山,你可知罪?”朱熄聪平平喝了一声,淡淡表情中似射出无限威压,把个光禄寺卿吓得半死。

卫青山一路小跑,差点跌倒,双膝跪在地上:“微臣在。”

卫青山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猜想是不是加印邀请函一事被陛下知晓,心里直犯嘀咕:每次皇宴,多印邀请函是陛下默认的行为。

但他心虚啊,加印了三十张。

平日和卫青山交好的官员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在大殿边缘,花重金购买进入资格的那部分人以为事情败露,吓得继续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战节帅的位置怎么离朕那么远,在太子旁设坐。”

卫青山只是按官员品阶排位,战风渊虽是南境节度使,品级却只有从四品下。所以位置靠后。

光禄寺卿这才透出口气,连忙赔罪:“陛下息怒,是微臣想得不够周到。”接着安排手下,把战节帅的座位换了个位置。

“多谢陛下。”战风渊不好推辞,私下也想和太子多说说话,便没有反对,坐到了太子身旁。

皇帝玩这一手,不光表达对战风渊的重视,同时还秀了把皇帝威风。

“开席。”吕萍的喊声在大殿内非常清晰。

光禄寺官员们手捧食盒鱼贯而入,中部空处也走来一群舞姬,开始表演,乐声四起。

...

“风渊,吃这个,这是父皇特意命御厨做的莲花酥,还有这个...”太子担心他在南境旱灾中受苦,没吃到这些东西,不断往战风渊碗碟里夹点心果子。

战风渊感动不已,每样都吃了一些。

席间,众人的谈话内容大多围绕太一神显灵,降下甘霖一事。

皇帝举杯后,氛围开始融洽欢乐,不少人都跑来给战风渊敬酒。他酒量好,来者不拒。

酒过半酣,群臣讨论得愈发激烈。

刑部比部司员外郎宁新书起身,先是敬了皇帝一杯,朱熄聪用嘴唇沾了沾杯口,淡淡笑着。

这人官阶只在从六品上,不知道怎的就进了晚宴。

按惯例,四品以下官员是没有机会敬皇帝酒的,不过十二年前,也是中秋晚宴,一名五品官员,席间想敬某位高官,高官不卖面子,那名官员气不过,开口争辩了几句,或许是为了筹钱买邀请函,多日省吃俭用伤了身子,又怒急攻心,说着说着,竟倒地不起。

没等太医来诊治,已经没了气息。

按照现代医疗的说法,就是心源性猝死。

涉事官员被降职,自此,朱熄聪定下规矩,但凡皇室举办的晚宴,客人之间相互敬酒可以不喝,但不能拒绝。

宁新书敬了酒,没坐下,而是朝战节帅方向拱手:“节帅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解惑。”

“请说。”

宁新书手执一本帖子,掷地有声地问:“节帅大人,这是您让属下送到刑部核算的《请功帖》简略,请问,您是否知道,给每个战死之人的抚恤金为五贯。按大仓律法,凡为国捐躯,战死者,奖抚恤金两贯,为何您的私兵不按我大仓律法,要给五贯之多?”

战风渊敛了表情,从容反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刑部比部司员外郎宁新书。”

“宁大人,战某记得,仓国律法也有记载,凡战功显赫者,杀敌数人者,有功于国家者,可奖励三倍抚恤金。战某将我麾下战死将士定为五贯,有错吗?”

宁员外郎的一番质问,让场间所有讨论声、敬酒和筵乐之声全都消失,怔怔望着两人。

皇帝朱熄聪本想离席休息,让官员们放开了饮酒吃菜,听到这句话,收了心思,目光似有似无落在两人身上,又转到更多官员身上流转。

观察每个人的心思和表情。

“给杀敌数人者自然没错,宁某问节帅大人,名录里那些人,是否每人都杀敌数人,具体是几人?姓甚名谁?”

这个问题就是挑刺儿了,这行军打仗,死了将士,除了少数能活命,从战场收割敌人首级或割下耳朵,记录详细杀敌人数以外,许多将士上了战场,根本来不及处理敌人的尸骸,就被杀死。

这些人若都要像宁大人所说,详细记录杀敌数目,甚至对方姓名来历,几乎没有可能。

一个人上战场,杀了一百个敌人,但最后自己也死在敌人手里,这人的家人就拿不到三倍抚恤金吗?

战风渊被气得不轻,拳头骨节握得嘎吱作响。

他若是跟这种只坐在殿内动动笔墨的官员理论,就掉进自证陷阱。

和网络喷子一样,他们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而是找每个你说话的空子,再添柴加火地攻击你。

“宁大人府上,可有武将?”

“并没有,下官家族世代文官。”

“胡说。”崇文馆的闫松起身,指着宁新书的鼻子就骂。

崇文馆负责教导太子,官员们的卷宗都有备份。

“你爷爷的兄弟就有人是承浒关戍边将士,还有......”闫松列了一串名字,除了第一人是近亲之外,大多都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战风渊沉声道:“战某且问你,你家里亲人若是战死在沙场,有功于国家,杀敌数人的情况下,只给你们一贯抚恤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宁员外郎,您真是说假话不打草稿啊。卷宗里记载,当年,您二爷战死之后,你爷爷可是问朝廷要了六贯抚恤金,给少了还跑去刑部大闹,您可真双重标准啊,怎么自己人就行,别人就不行了呢?”

宁员外郎挑事前不做功课,或者说,幕后之人没挑对人,怎么也选个祖上没人当过武将没上过战场没死过人的来。

怎么挑了个这么不中用的。

战风渊和太子都想明白,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而这人也没胆子单打独斗,背后绝对有人指使。

宁新书被问得一愣,这些情报他不知道啊,自己的二爷爷什么情况,父亲没和他提过。

完了完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就在宁员外郎尴尬脸红之际,又有文官起身。

此人手里捏着一沓传单,正是此前太一神人偶手里散出来那种。

“节帅大人给将士们争取抚恤金无可厚非,下官无话可说,可这些传单上讲的内容,还请太子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