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苟在审讯室被关了两天两夜,他本来就是被江海流从病房里直接带走的,病没好完还受了刺激。
最开始讲解案情的时候,李苟苟还没来得及回答警察的盘问,吐了两口血就昏迷了。
随警的医生给他做了急救,挂了吊针,两个小时后人才醒了。
人是醒了,但好像变成了傻子,除了说“对不起”,不管问什么他都不回答。
这个案子被交给刑警大队的姜崃全权负责,是京城那位指定的,卖姜家一个人情。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姜崃和江海流两人的关系,那通电话只打给了江海流,姜崃这边没打任何招呼,但意图很明显。
只要能收买江海流就行,姜崃对此一无所知,也不必知道。
“让我来,我去问。”隔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江海流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审讯室里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形容枯槁,明明是那样年轻,却失魂落魄地,看起来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脸色惨白,双眼空洞,精神几乎崩溃。
审问的年轻警察仿佛看不见,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问题,语气里是明显的不耐烦和压抑的怒火。
“江海流,你别冲动!那只是个孩子,注意询问的方式!”姜崃只来得及对江海流喊了一声,根本拦不住。
江海流不等其他人同意,径直走进了审讯室,强势地拎起那个同事丢了出去,自己坐到少年对面。
“李苟苟同学,你不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案件的侦破只会被一拖再拖。
那个小姑娘现在正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冻库里,要等家属回来签尸检同意书,法医才能对她做解剖。
不知道她的父母回来看到本来活蹦乱跳、乖巧懂事的女儿变成一具尸体,会有多么难过……
早一点抓住凶手,早一点把这些人渣送进大牢,或许会让这对可怜的父母心里好过一点。”
江海流的声音可以说是非常温柔了,他连对姜崃都没这么温柔过,可面对这个已经自责到崩溃的少年,他根本狠不下心来谴责他。
少年无神的眼睛稍稍聚焦,轻轻转动眼珠看着江海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他说得很慢,但江海流并没有催他,听他缓慢地叙述,只偶尔在有疑问的地方打断他,轻声询问。
第二天,梁宇被抓,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很快,其他六人也逐一落网。
这场性质恶劣的奸杀案,在36小时内就被迅速侦破。
本以为这个案子离结案已经不远了,但可疑的地方却非常多。
根据当时案发现场的痕迹、死者尸体情况和现场遗留的证据,做犯罪侧写的时候,大家给出的答案和事实的差距很大。
犯罪侧写得出的结论是,现场实施犯罪的人数至少为6人,这些人均是性格扭曲,有变态倾向,实施暴行的手段恶劣,心理素质极强。
非常残忍,也非常狂妄,现场到处都是痕迹,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想法。
专门选择在派出所旁边作案,是对法律和警察部门赤裸裸的挑衅。
但现实却泼了所有人一盆冷水,作案的六人及教唆犯梁宇在被捕后却像如梦初醒,丝毫看不出犯罪时的残忍。
再加上,江海流因为那通电话,内心其实有些动摇。
他清楚地明白,凭他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爬不到京城警察系统的门槛。
眼下那位抛出的橄榄枝确实是一个机会,但是……
第二天,江海流和姜崃来看李苟苟,他已经被关了两天两夜了。
这两天时间,这个少年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像一具尸体一样,只睁着眼睛看着审讯室的大门。
偶尔的眨眼和胸膛轻微的起伏,才能看出他还活着。
“李苟苟同学,你可以走了,以后吸取教训,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要及时报警,不要擅自行动。
你可以相信警察,涉及到学生的事,警察都会严肃处理的。”
姜崃公事公办地对李苟苟说道,然后打算解开椅子上的束缚。
“江警官,我听到你们同事说的话了,为什么他们要扭曲事实?你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让凶手罪有应得吗?
是我做错了事,该收到惩罚的不应该是我吗?
我做错了,我不该威胁梁宇,我应该……
一刀捅死他!
这世上哪里还有正义?!警察为了推卸责任甚至可以跟罪犯沆瀣一气?!
你们最好把我关起来,你们最好把我弄死!
要不然,这几个人渣,包括你们这些扭曲事实的警察……
有一个算一个,我会报复你们的!”
少年却在这时开口了,一开始语气喃喃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说到后面却激动起来。
拷在审讯椅上的手铐被拉扯得哗啦作响,少年脖子上、手上全是挣扎的青筋。
吊瓶疯狂摇晃,手背上的针脱开了,针眼被撕裂,鲜血横流。
少年苍白着脸,神情癫狂,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怎么回事!同学,你别激动,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了?”
姜崃不明所以,死死将人按在座椅上,转头看向审讯室门外的江海流。
“你愣着做什么?!叫医生来,他情绪太激动了,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姜崃用胳膊肘压在少年胸口,很快李苟苟的脸色就变得青紫,嘴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却依然在不停挣扎。
姜崃额头已经冒了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斯斯文文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儿!
这完全是在垂死挣扎了!
江海流却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
“姜崃,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江海流不合时宜地开口询问。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这是问问题的时候吗!”
“回答我,姜崃,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疯了!都疯了吗!江海流!你清醒一点!”
姜崃怒吼,身下的挣扎却突然平静,他骤然将人松开。
“江警官……你又是为什么,选择当一名警察的呢?”
少年眼角有泪滑落,他说话的声音弱到像幼犬的呜咽,却一字不漏,清晰地传到江海流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