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
忙里偷闲的萧千隐躺在躺椅中,暖暖的阳光将头顶的树叶打上一层金光。
透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爹爹,娘亲又睡着了~”
小阿锦抱着季余,奶声奶气的说道。
“嘘,娘亲太累了,我们去一边玩不要打扰娘亲休息好不好?”
“好哒~”
萧千隐耳边声音越来越飘远,就连风都变得微不可闻。
静谧,充斥着整个空间。
“主子?”
耳边声音由轻变重。
“主子?”
萧千隐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稍感不适,不由得抬手挡可挡。
嘴里喃喃的问道:
“我睡了多久……”
旁边的星梅回道:
“主子确实睡了好久,昏昏沉沉的整整睡了三天。”
“不过您大病初愈,多多休息也是应该的,昨日傅主君……傅公子还登门拜访,被属下打发走了。”
大病初愈?
傅主君?
女人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所见,竟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百花缠枝红木床,流金纱的床幔随风飘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是那么热烈。
却让萧千隐脊背生寒。
这是前世萧府的装扮……
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已经被太医下了最后通牒的萧首辅,竟然起死回生,朝堂局势又开始重新洗牌。
“首辅大人?”
秦思缈拖着病重的身体,纡尊降贵的来萧府探视,对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倒真像是久病在床之人。
萧千隐看着活生生的秦思缈,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咳咳咳,大人可还是身子不适?咳咳……咳咳咳……”
秦思缈在萧千隐面前装模作样,低垂着眉眼,心中暗道:
‘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探听虚实,对方弄死了穆绾,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千隐看看对面满腹算计的秦思缈,又看了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一口气压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
“砰!”
萧千隐猛地站起身,不小心将身下的椅子带倒。
女人双眼猩红,恶狠狠的看着惊愕的秦思缈:
“我能回去一次就能回去第二次!”
秦思缈有些发怵,身子微微后仰。
眼前的萧千隐怎么好似.......疯了........
情绪激动的萧千隐因本就虚弱的身体,竟直接晕了过去,秦思缈吓了一跳,直接将人接住。
“在自己面前出了事,岂不是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如今的萧千隐是万民敬仰的忠诚良将,声望不是一般的高,这也就是皇帝为何不能明目张胆的针对她。
萧千隐意识逐渐恢复时,只感觉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让她无比熟悉!
季余!
她的灵魂好像渐渐地飘了起来,穿过墙壁,院子,府门沿着长长的街道来到一家肉饼铺。
她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季余。
今生的季余竟然根本就没有死!
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如今的季余骨瘦嶙峋,面如枯槁。
整个人缩在圈椅中显得格外瘦小,脸上熟悉的雀斑变得更加突出,眼角的皱纹代表他的生活并不顺利。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穆笙脚步极快走到季余身边。
“不是不让你出来吗?怎么又不听话!”
季余无所谓的摇摇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穆笙鼻尖一酸,哽咽的没有说出话。
季余眼神虚虚的看向旁边,语气小心的问道:
“她.......怎么样了?”
穆笙薄唇紧抿,哪怕在不愿意却还是回道
“昨天醒了,听说今天又晕过去了,你当初割肉放血救她还剩一些,星梅已经喂进去了,想来不会有事。”
“哦。”
季余乖乖的应道。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这让穆笙直接崩溃了。
“你就是忘不了她是不是?她位居首辅享尽荣华富贵,身边无数美男环绕,过得逍遥自在,你呢?”
“如果不是当初我在那群牲口手下救了你,你早就被她们分而食之了,这都是萧千隐的错,你到现在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你难道不知道我——”
“穆笙!!”
季余打断了穆笙未出口的表白。
因为瘦而微微突出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怒火,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你把春桥置于何地?”
春桥二字就像是一把斧子生生的砍在穆笙心上。
他呆愣在原地,眼中流露痛苦。
“春桥死了,因你而死。”
“如果不是春桥为你挡了,你后娘刺向你的利刃就直接要了你的命!”
季余撑起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萧千隐看的心疼不已,下意识的就上前却扑了个空。
灵魂状态的她,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穆笙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整个人脱力似得跌坐在地上。
嘴里喃喃道:
“所以哪怕你过的再苦再难,也从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是在怨我?可我也不想的,我也很爱他.......”
季余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挪去屋里。
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季余不想在与对方浪费口舌。
萧千隐自然是随着一起进了屋。
她看到季余依靠在床边,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向萧府的方向。
“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隐娘.......”
季余有些难过的将头抵着床边。
“我真的尽力了。”
少年缓缓从枕头下取出一枚玉佩。
动作小心处处透着珍爱之意。
双鱼玉佩,尾部挂着的流苏已经开始褪色。
指尖轻轻抚摸着锦鲤图案,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下来。
“我到京城寻你的那一日,刚好赶上你的大婚,我眼睁睁的看着你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别的男人,母亲明明说过....我才是你的童养夫.....”
“可我根本没有阻拦的勇气,因为那新郎能力出众长相也是极好的,而那时我穿的破破烂烂,活像是个叫花子。”
“啪嗒——”
眼泪掉在玉佩上,模糊了季余的视线。
同时也灼伤了萧千隐的心,她无数次尝试将人搂进怀里,却根本做不到。
“阿余,对不起,对不起。”
季余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接一个纳人进府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而当时的她想起季余时却是满腹怨怼和被抛弃的憎恨。
后来知道真相派人寻找时,在得知对方早就死在了那场灾难里时,她竟也没有过多怀疑。
就让季余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自认为聪明一世,其实傻透了。
季余将玉佩擦拭干净,又自言自语道:
“后来慢慢的我就不想找你了,你身边的人太多,而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隐娘,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你,但听到你病重的消息我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季余不由得自嘲一笑:
“想不到我的血肉竟还有如此奇效,我也是很有用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