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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灼热探究的视线下,云祈羞红了脸埋进他的胸膛,小声的抗议着:

“还在军营呢,你快些将我放下来。”

“无妨。”相柳非但没有将她放下来,放在她腰间的手还紧了几分,冷哼一声,

“免得这些个没有分寸的,一直惦记你。”

来到记忆里熟悉的住处,相柳才将云祈放了下来。

营地木屋的陈设和先前没有什么大差别,只是肉眼可见的,床榻要比先前舒适些不少,甚至添置了些崭新的家具。

看来,军中的居住条件还是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只不过,原本自己先前住的地方已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了半分当初居住的痕迹。

相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之前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尽快添置些你的用具。”

云祈视线落在窄小的床榻,

“虽然这床榻是小了些,不过凑合个一两日也没关系。”

相柳问:“你何时离开?”

云祈坐在他的榻上,看着还是有些简陋的住处皱了皱眉,而后回答道: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停留的太久也不太妥当。你安排我拜见洪江将军后,我还得赶回西炎城。”

“珠宝铺的事情还是得尽快落实,等获利后,这屋子还得再布置布置,不然你成日辛劳,都没个舒适的休息地。”

“义父所在之地特殊,今日我先去告知他你拜会他之事,若他同意,明日我便带你去见他。”

云祈点点头应了下来。

就在两人随意闲聊之时,却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一名士兵脸色沉痛的向相柳汇报:

“军师,不好了。我们几名兄弟在外围巡逻,遇到了几名西炎的探子。”

“两方起了冲突,最终探子被尽数击杀,但我们也损失了两名兄弟。”

相柳脸色骤然变了,立即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云祈紧随其后,刚出门便发现,营帐的正中央空地上,停放着两具血迹斑驳的尸体。

看到相柳走了过去,原本围在尸体旁的士兵们主动让出一条路,神情肃穆的站着。

似乎早已习惯了生死,他们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平静的有些异常。

相柳走上前去,向那两名牺牲的士兵敬了三杯酒,点燃了柴火堆。

没有半句言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似乎这件肃穆的事情,在这数百年间,他已经做了无数次。

熊熊火光中,周围的将士们低低的吟唱着,用低沉的歌声诉说着最深的哀伤。

云祈依靠在门框前,静静的看着相柳被火光映红的脸。

他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听着此起彼伏的哀歌。

云祈想到很久之前,她和相柳尚未表明心意,在清水镇外山顶的一次谈话。

他说,最开始只不过是想报恩,但是后面袍泽之情越来越无法割舍,每个焚烧后的士兵,音貌都会清晰的映在他脑海中。

大荒绝大部分人看来,辰荣军或许只是个笑话。

哪怕是当初辰荣国的后裔,也并不会铭记他们的义举。

西炎作为侵略者,的确是霸占了辰荣的土地,但那又如何呢?

百年时光已过,辰荣国的覆灭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

如今的中原,在小炎灷的治理下日益繁荣富足。

辰荣军想守护的百姓,早已在曾经的故土,他人的地盘安居乐业,只要日子过得好,于他们而言,谁坐上帝位根本不在乎。

或许在茶余饭后,还能津津乐道的嘲笑他们这群坚守忠义的傻子迂腐不知变通。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些驻守在原地的人,固执的挡在车轮前,试图逆流而上。

哪怕沦为碾压成泥的尘滓,也注定无人在意他们的坚持和义举。

相柳慢步归来回到云祈身边,身后苍凉的歌声仍在继续。

相柳的神色凝重,眼眸中似有波澜涌动却又被极力压抑。

“相柳......”

云祈唤了他一声,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事情,无论是他们还是我,早便习惯了。”相柳嗓音低沉,

“自从选择盘踞在深山里的那一刻,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不过活一日算一日。”

云祈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一点,她其实早该想到。

如今的辰荣军不过是强弩之末,西炎国力强盛,要想真正的剿灭辰荣军,虽会费点周折,但也不会数百年久攻不下。

现在西炎王,从未真正的做出举兵围困剿灭之举,并非他不能,而是这件事,并不是当务之急。

对于西炎来说,稳定中原,才是釜底抽薪,剿灭辰荣军,只是扬汤止沸。

西炎旧部和中原氏族之间的矛盾始终未能解决,看似统一,却未能归心。

老西炎王想要的,是一位真正能实现他一统抱负的继承人。

而皓翎王对玱玹的百年教导,又是否真的顾及旧情?

两位帝王早非强盛之年,看似西炎皓翎对峙而存,在某方面却有着极其一致的默契。

云祈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并非剿灭辰荣义军有多么的困难,而是在这三足并存的相对稳定局面下,一位未来大荒帝王的成长和历练,才是凌驾于现阶段一切蝇头小利之上。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她先前所看见的,好像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权谋之争。

一位身处高位的帝王,他们所看到的,所想要的,或许早就埋下了种子。

而相柳呢?

云祈的握着相柳的手,有些许的发颤,

“相柳,我一直有个疑惑。”

相柳偏过头,耐心的等着她的发问。

“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对于你的力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其实,以你的能力,如果你想去杀玱玹简直轻而易举,甚至去刺杀西炎王皓翎王,也并非没有机会。”

“但是,你为数不多的几次刺杀,都因玱玹主动挑衅而为,与其说主动想杀,倒不如说偏重于自保。”

“就连防风邶的刺杀,都像是配合着表面的安排,你当时早就知道,我能放任你出手,已是笃定了玱玹的无虞。”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无论是辰荣军还是相柳,他们从未想过要真正参与大荒纷争,也从未有重新复国的妄想。

他们只是做着无畏的坚持,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或许说,只是被动的,等待着某一天的到来。

所以,相柳才三番五次阻止她牵涉其中。

他们根本就没有奢望过,将来能安乐无忧的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