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娃手忙脚乱地应付完这些接二连三要账的电话之后,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稍稍歇息了一会儿。
看来想通过卖了房子在春节前偿还部分债务是不现实的了。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一家私人借贷公司老板的手机。
“马总,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借点儿钱给我应应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带戏谑的笑声。
“哈哈,周总啊,终于愿意来找我合作啦。没问题,钱嘛,我倒是可以借给你。
不过呢,眼下正值年关。这利息嘛,可比原先要高出不少,而且需要你的房子做个二抵......”
“怎么都可以,但我今天就要收到钱哦。”潜娃心急如焚地喊道,此刻他已经顾不到那么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熬过这个春节,兑现给各位债主春节前多少还点的承诺。
至于以后会怎样,到时再说吧。
潜娃的眼眸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马总的动作倒是十分迅速,没过多久便安排相关人员与潜娃办好了各种手续,签订了借贷合同。
随着一系列手续的完成,扣掉利息后的借款顺利地打入了潜娃的账户。
这种砍头息是私人高利贷的行规,比如你借十万,最终到你手上也就九万或更低,都是把利息一次性先扣掉。
潜娃终于还是越陷越深了。
紧接着,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着手给每一位债主转账还钱。
根据欠款金额的不同,他分别向各个债主转去了从一万元到五万元不等的款项。
就这样,短短十分钟不到,好不容易到手的二十万高利贷就如同流水一般转瞬即逝,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困境而停下脚步。转眼间,春节如期而至。
周无元跟潜娃商量,“爸,今年我们就不回枳陵过年了吧,你也不用在初一请客吃饭了。我会按时回家陪你和奶奶的。
初一我们直接去给爷爷和大爷爷把坟上了,就返回山城,你看可以吗?”
“好的,都听儿子的。”潜娃现在大小事都爱与周无元商量,也愿意听他的。
大年三十晚上,家中显得格外冷清。
母亲、儿子和潜娃,祖孙三代三口人围坐在茶几上,简单的吃着自制的火锅。
与以往过年时那种宾朋满座、热闹非凡的场景截然不同,今年的春节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潜娃过得最为安静的一次。
不光人少,还透着一丝凄冷。
曾经熟悉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晚上,潜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清新的空气中,茂密的森林里,日月星辰轮回运转,大地山河广袤无边。
混沌灰朦中潜娃变成了一个无食裹腹,无衣敝体,没有生机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整个世界其他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孤独的他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种声音:“周潜,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事业和爱情,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觉得孤独吗?置身于空旷的世界,没有掌声、没有美酒,没有前呼后拥的一切,你会如何面对这种孤独?”
内心有一种声音替他回答:“真正的孤独不用面对,只需体会;真正的寂寞不用排解,只需忍受。
因为当你失去一切时,连灵魂都是寂寞的,如果非要一个答案,也许牢记教训和总结经验会是唯一的选择……”
灰蒙中那声音再次响起:“周潜,你怎么就从千万富翁变成了一无所有? 怎么就从家和业兴,变得众叛亲离?”
内心的声音答道 :“欲望再深,也得有能力去填满;德不配位,凭什么拥有万贯家财?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
谁也没想到,潜娃一生都希望做个好人,做个有诚信的人,做个自己喜欢的人,做个不欠任何人的人。
但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坏人,一个失信的人,一个看起来像个败类的人,一个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一个亏欠自己也亏欠他人的人。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一起吃喝玩乐的哥们朋友,一个个离他远去,犹恐避之不及。
他也看到了,那些曾经借钱给他,把他当做赚钱工具的人对他开始围追堵截,生怕他游戏人生,轻贱生命。
他还看到了,那些个在恋爱时扬言和他白头偕老的女人,大难来时纷纷飞,飞得一眼望不见踪影。
还有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亲戚,开始对他敬而远之;那些曾经靠他吃饭的人给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那些曾经因他而荣,以他为傲的朋友兄弟,此刻眼里满是埋怨,口中满是指责。
他看到了自己的绝望,如同站在悬崖边上;他看到了自己孤独,冷漠,麻木和曾经的贪婪模样。
同样他也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信念。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兴旺!
他开始相信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上天让你成长,必定会让你经历你应该承受的磨难与疯狂。
他开始学会沉默,学会接受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看淡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保持初心,只待来日成为更好的自己。
没有经历过世事喧嚣繁华,怎能守住人生从容豁达。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折腾了一夜未眠的潜娃,跟妹妹一家约好,带着儿子和母亲先去给父亲上坟,又去墓园给大伯敬香后返回了山城。
春节过后,2月底吧,侄媳妇儿还是通过法院把潜娃的房产做了财产保全。
这就是她所谓的八零后处事原则。
……
周雄出狱后还不到六十,心有不甘的他也做了不少的事,总是没有大的起色。
大伯去世后,他跟潜娃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潜娃生意火红时,他也把自己的积蓄放在了潜娃的公司。
疫情来临后,吃了几年利息的他,突然被潜娃断了收入,跟朋友去了西北。
面对潜娃的困境,除了无可奈何,他一直也在想办法帮潜娃寻找赚钱的门路。
毕竟是做过领导干部的人,眼界和格局与常人还是不一样。
又一次接到周雄的电话。
“兄弟,来西北吧,这边有个国家投资的项目,以你的经验和人脉关系,咱兄弟联手,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而且只有参与这个项目,你的债务才有可能在三五年内清掉。二哥不会骗你,我们可是同一个爷爷奶奶……”
潜娃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房子被柳杨保全了,一时半会也不能出售;跨境网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重启。
信用卡逾期和银行贷款的催收电话每天不停的打来,潜娃不胜其烦,好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理理思绪。
虽然不确定周雄说的是否靠谱,也担心母亲的身体,一直下不了决心,也没有给周雄明确的答复。
可是每天待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无疑让潜娃更加焦虑烦燥。
在周雄的不断鼓动催促下,跟儿子周无元通气后,潜娃只身去了遥远的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