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染的一句话让柳如烟当即变了脸色。
这话不可谓不伤人。
从开始的方筱染替身,到后来的方家养女,再到现在的柳如烟,她似乎总是活在谎言包裹的面具之下,从未将真容露出来。
可若她只是她,那还剩下些什么呢?
贱婢与夜香郎之女,那是她一生的耻辱,是绝对不愿公之于众的事实。
因而她辗转多处,只为给自己寻求无上尊荣与庇护。
“你又有什么资格取笑我,我们只是出身不同而已,我并不比你差。”柳如烟冷笑,看向方筱染时,眼中满是不甘。
方筱染却不以为然,悠悠的端起一杯茶淡饮着,“你和我谈什么出身,你自小养在深柜,做着千金小姐,哪里知道外界的险恶。”
“那你就不该回来,这里根本就不属于你,好好流落在外不好,非要回来跟我抢,害得我无处可去,有家不能回!”
“那是你的家吗?”面对柳如烟的责问,方筱染轻描淡写的来了句,同时还有些无语,但随即她又悠悠的开口:“也不是我的家。”
自从白戚戚离世,她便再也找不到归途。
不过好在她现在无需再考虑这些。
又过了三日,柳如烟再也坐不住了,见方筱染依旧从容淡定,丝毫不受影响,外面也时而有人过来,但都不敢打扰。
因为方筱染严厉警告过,若因为他们打扰误了事,后果全部由他们自己的承担。
谁敢承担这种后果?自然就无人再赶来。
但柳如烟不同,她一直处在寝宫之中,看到宁贵妃只是时而清醒片刻,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又昏睡过去了。
这样子实在古怪,让柳如烟很不安。
她又一次焦急的问:“你确定没动手脚?那娘娘为何还醒不过来?”
“你以为祛毒那么容易?不如你来好了。”方筱染当即放下银针,当起了甩手掌柜,气得柳如烟一阵无语,再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柳如烟并不像方筱染那般真的会什么医术,所谓的解药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有师父给的药方,自己则只需要研磨掺合到一起。
真要让她给宁贵妃看病,皮毛或许尚可,深入尤岂是她能弄明的。
时间流逝,别说柳如烟了,哪怕是外界的其他人都已经坐不住了,尤其是七皇子赵密。
皇后在这个时间段,早已开始布局,并且查明了血玉手镯的来龙去脉,一切都指向宁贵妃,于是她将证词呈给昭帝,但商家却在关键时刻找出一个替罪羔羊,将谋害贵妃嫁祸皇后一事全权推到那人头上。
只是简单的借口自是无人相信,可偏偏此人出自颐和宫,那是曾经容妃所在的宫阙,要知道容妃跟在昭帝身边最久,在他尚未登帝时就已经追随在侧。
可惜天妒红颜,在昭帝登基后的第二年便身染重疾离世。
那名自称是容妃忠仆的人,在昭帝面前慷慨陈词,扬言容妃之死并非因为普通的重病,而是遭人暗中迫害。
虽说她并未明确指出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但从她的言行举止以及所牵连之事来看,幕后黑手不是皇后,便极有可能是宁贵妃。
此事一出,顿时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昭帝听闻这番言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既不想深究此事,更不愿再提及那些令人伤感的旧事,于是,他一怒之下,下令将那名忠仆处以极刑。
那忠仆本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她根本无所畏惧,哪怕是遭受最为残酷的凌迟之刑,她也丝毫不为所动,毕竟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受到牵连。
宁贵妃中毒一事就此告一段落,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宁贵妃痊愈,因而昭帝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去承乾宫打扰,便是宁贵妃的两个儿子都不得前去。
皇后解除禁足后,开始针对七皇子赵密,同时暗自阻断宁贵妃对自己儿子的威胁,就连太师那边也都有波及到。
几日下来,朝堂之上风波不断,各方势力相互角逐。
令人意外的是,这场风波并未殃及到二皇子,反倒是七皇子,在皇后的步步紧逼下,渐渐陷入了困境。
七皇子赵密心中又气又急,他没想到皇后在解除禁足后,竟会如此迅速且狠辣地对自己展开攻击。
他虽身为皇子,平日里也有些自己的势力,但与在宫廷中经营多年的皇后相比,终究还是稍显稚嫩。
在朝堂之上,他发现自己的提议屡屡遭到皇后一党的反对,许多原本支持他的大臣,也在皇后的暗中施压下,纷纷改变了立场。
局势对他来说极为不利,可偏偏宁贵妃尚未痊愈,无法向她说明此事。
再等一日,赵密已经坐不住,他再次来到承乾宫催促,“母妃还未痊愈吗?不是说三两日便好,为何现在迟迟没有出关的迹象?”
方筱染当时便说过,闭关施针非同小可,具体用多长时间她也不知晓,只能看贵妃娘娘自身情况。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含糊,可到底关乎宁贵妃的性命,谁也不敢多说或是责备。
承乾宫的大宫女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并劝道:“七殿下别急,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早晚会好起来的。”
“我如何不知,母妃自然无事,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危险了。”
他虽没有言明,但大宫女可是宁贵妃身边的人,当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应当快了,郡主不是说过,最多不过七日吗?”大宫女也拿不准,主要方筱染实在无法拿常理去判断。
赵密忿忿不平,可也不敢轻易前往打扰,怕生出事端害了宁贵妃。
“七殿下若有急事,或许可去找三殿下商议,你们乃是亲兄弟,三殿下定会帮您。”见赵密不快,大宫女也很是担忧,便提议让他去找赵锦,不想赵密当即沉了脸色,小声嘟囔,“三哥最近不肯见我……”
这让大宫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是亲兄弟,但因为宁贵妃更偏爱赵密的缘故,使得两兄弟一直都有隔阂,尤其是立储一事传出,宁贵妃更是不遗余力的想把赵密推上储君之位,赵锦如何能接受。
不过赵锦虽心中不平,却也从未表露出来过,只不过在赵密遇陷,危机之时,也未必会出手相助就是了。
反正不伤及性命,甚至还能打压他的势头,对赵锦而言并非坏事。
就在赵密忿忿离去时,寝宫中,方筱染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回,长出一口气,“总算成功了。”
她的脸色稍显苍白,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虚弱无力。
虽然她在治疗宁贵妃这件事上并没有尽职尽责,可破坏一个人的根基岂是易事?她需得小心,以防被看出来,也得防止用力过猛,让宁贵妃一时撑不住,早些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