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人头攒动,方筱染尚是首次目睹方家如此众多之人汇聚一堂,不知情者恐会误以为她犯下何等罪孽深重之事,乃至全族皆动,欲对其进行审判。
方筱染甫至祠堂门口,便听闻内里有人厉声斥骂:“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皆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身为一家人,理应为众人之利益考量,竟只顾自身。”
“白戚戚谋害婆母后,又携女私自逃离方家,一去便是十数年,谁知晓这野丫头在外习得了何种不正经之本领,归来祸乱我方家。”
“诚然,与林家之婚事堪称良配,林家能相中她,亦沾了我方家嫡女之光,莫要天真地以为人家看中的是她本人,实乃不知好歹。”
“且不论其他,老太师已然出面,大家在官场之上自是艰难,身为子女,理应替父亲分忧,她倒好,先是得罪薛家,继而又得罪林家,这岂不是存心让大哥遭人记恨?”
老夫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听着众人所言,头痛愈发剧烈。不提白戚戚倒也罢了,这一提,她心中既觉愧疚又生恼怒,对当年求娶白戚戚之事懊悔不已。
然而,懊悔归懊悔,她心中亦明白,若无白戚戚,方家断难支撑至今。
一旁的方正邕则面色阴沉地坐于此处,缄默不语,不知其心中所想。
实则,方正邕亦不愿将此事闹至全族皆知之境,但老夫人毕竟受了委屈,自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加之此事着实紧迫,林家又屡屡施压,只得行此下策。
当然,依他对方筱染的了解,他并不认为强逼能够使方筱染顺从,反倒可能激起她更强烈的反抗之心,令事态愈发难以掌控。
听到祠堂里传来的这些言论,跟在方筱染身旁的青兰和紫菊面色愈发凝重,尤其是青兰,她沉声道:“他们言辞如此难听,什么都推到姑娘身上,林家看中的是姑娘,又非他们,真当都能攀上老太师的关系不成。”
“想来林家向方家不少人施压了,姑娘此次怕是难以脱身。”紫菊忧心忡忡,在场众人,无一人会站在方筱染这边,即便她能言善辩,又如何敌得过十几张嘴?
“有何可怕,大不了我便硬闯,他们能拦得住?”方筱染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朝祠堂走去,紫菊和青兰留在门口等候。
望着她渐行渐远,紫菊愈发焦虑,“若是真的硬闯,便意味着姑娘会与方家彻底决裂。”
青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决裂便决裂,方家也未曾将姑娘放在心上。”
“你说得倒是轻松,姑娘毕竟是方家的人,若真的决裂了,日后她孤身一人,又有何人可依靠?方家再不济也是她的骨肉至亲,关键时刻自是比外人更值得信赖。”紫菊一心为方筱染着想,自然不希望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说得好像之前方家靠得住似的,你就是太过软弱,以为姑娘与你一样。”青兰说着,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神情仿佛对眼前之人的想法充满了不屑与鄙夷。她双手抱胸,微微仰头,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恼怒与不满。
她的脾气紫菊自是知晓,也懒得与她计较,只是轻轻摇头,为方筱染忧心。
此时,祠堂中的人仍在为方筱染之事争论不休。
“依我之见,她若执意不肯,倒不如将其逐出家门,让三丫头过继给夫人为嫡女便是,若仍觉不妥,不是还有一个养女么,她自幼养在老夫人身边,岂是那山野丫头所能比的。”
“正是,若觉得夫人已离府,过继给她恐遭人闲话,不妨将侧夫人扶正为好,反正此前众人皆认为她才是方家的正室夫人。”
此人专为汪氏说话,显然是有备而来,毕竟汪氏一心想洗清自身罪责,若能因此坐上正室夫人之位,日后便是方筱染也难以奈何她。
然而,此话一出,便遭另一人驳斥:“胡说八道,一个妾室岂能成为正室夫人?我方家的正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休要妄言。”
“何出此言,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听与不听,全在大哥。”
“暂且不论其他,我认为可以以此相胁,一旦被逐出家门,那她此生便毁了。”
“就看大哥是否能下此狠心了。”
言罢,一行人皆看向方正邕,就连老夫人也转过头来,似乎对方正邕的反应颇感兴趣。
然而,方正邕端坐于那,沉默不语,仿若未闻,众人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皆有些失望。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似含着笑意,却又仿佛透着几分寒意。
“原来诸位是想将我逐出家门?所以你们如此多人来此,便是为了此事?”方筱染大步迈入,她的声音沉稳有力,气运丹田,瞬间传遍整个祠堂。
此言一出,众人皆转头望去,见方筱染款款而来,老夫人不禁眉头微皱。然而此时,老夫人显然不会率先开口,只是轻瞥了一眼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侄女方纯。
方纯心领神会,即刻说道:“你还晓得来,方家因你差点生乱,婶婶也险些病倒。”
“何乱之有?我竟不知。”方筱染挑眉,似笑非笑。
她分明是有意佯装不知,方浩明怒不可遏:“莫要在此惺惺作态,身为方家子女,理应顾全家族,既然林家有意促成这门婚事,你欣然接受便是,为何不从?”
“林家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方家岂非颜面无存?”方筱染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令方浩明无言以对,一旁的方纯则道:“此非关乎颜面之事,老太师已然施压,为家族利益计,你亦应应下这门亲事。”
此数人皆为方筱染祖父兄弟之子女,在方家颇具话语权,故而敢在祠堂如此放肆,自然亦是得老夫人默许,否则断不会如此张狂。
方筱染双眸扫向方纯,一字一句问道:“如此说来,堂姑之意,只要尔等获利,我嫁与何人皆可?我过得好坏亦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