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珍视的人,怎可在成婚之前就无名无分的拥有了她。
生平仅一次付出了全部真心的喜欢,当配得上最正式隆重的婚仪,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洞房花烛夜,合卺交杯后,她才是他的妻。
此时,纵是再难压的情潮,也不可胡来。
盛昭宁头一回对这人的君子之风充满怨气。
旁的事情克己复礼也就罢了,像这样你情我愿的事,提前让她亲亲摸摸,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又怎么了?
不过盛昭宁毕竟不是真的土匪,不能霸王硬上弓。
只得不情不愿的放其完璧离开。
然而从那以后,盛昭宁却是愈发毫无顾忌的乱来。
平时的动手动脚也就罢了,有两次甚至仗着武功高强摸到了东宫,差点强行毁了他的“清白”。
魏珩自然不知道能够像做梦一样重活一世的人,害怕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想尽快将全部拥有掌握的人,有多么迫不及待。
他只是想,在这世道上,女子声誉重于一切,他不能仅凭一己私欲就不明不白的欺负她。
若此事稍有不慎被传扬出去,她在这世上又当如何立足?
所以,即使在盛昭宁的手都已探到她身下时,他还是闷哼一声,掐住那只作乱的手,气息不稳的将其拽了出来。
“别乱动。”声音已是嘶哑的很了。
盛昭宁压在他身上,不甘心的捶了他两下,恨恨的咬在他的脸侧。
于是第二日,储君立在朝堂上时,脸上一块暧昧的红痕引得朝臣遐想无数。
这边将魏珩撩到了手,另一边的正经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盛昭宁深知前世种种都源于上辈人的爱恨纠葛,这是一个绕不开的死结,越缠越乱,无从理清。
只有从根源斩断,才能将未发生的一切扼杀制止。
她暗中调查了许久前尘旧事,将过往之事了解了个大概。
魏帝与镇北王、梅妃三人本是同窗。
两位皇子,一位将门嫡女,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情愫无声滋长。
彼时储君未立,众皇子野心勃勃。
魏帝和镇北王也不可避免的参与其中。
魏承时城府深沉,凡事皆谋定而后动,不显山不露水,并不得先皇属意。
反倒是魏承钧,少年意气,征战四方,引得先皇连连赞叹。
魏承钧的喜欢如同毛头小子一样,只管横冲直撞,越喜欢一个人越忍不住逗她,欺负她,回回将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才肯罢手。
魏承时怎会看不出弟弟和自己喜欢的是同一人。
一边是权利江山,一边是钟情佳人。
魏承时一个都不肯放弃。
夺嫡之争最关键时,骨肉兄弟已相残大半,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剩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那时的魏承钧已看出佳人心中所属,伤心之下远走凉州,甘愿成全她与长兄。
然而,当时的魏承时手中并无实权。
为了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他只得迎娶太傅嫡亲孙女,获得大半朝臣助力。
由此才顺利登上皇位。
只可惜,英气不输男儿的将门嫡女又怎会甘愿与旁人共侍一夫。
原本就是矛盾纠结后,在还没有认清心意时不得不择选出一人的情感,在陷入背叛后,便猛然清醒过来,及时调转马头,抽身离京,追去凉州。
她与魏承钧在边关风光大婚。
夫妻伉俪,同赴战场,是话本中让人艳羡不来的一对佳偶。
婚后数年,她诞下一子。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镇北王妃产子的第二年,她竟突然因病暴毙,与此同时,宫中忽然多出一位神秘莫测的“梅妃”。
至此处,后面的事情便已可知了。
一切的症结都在旧怨之上。
站在镇北王的立场,他并无错。
夺妻之恨怎可轻易罢休。
可错的是魏帝,不是魏珩。
他不该那样惨烈死去。
只是若要破解此局,唯一的方式,就是解开旧怨,将仇恨消弭。
盛昭宁使出攻心之策,利用南疆幻术和迷药,让魏帝神识逐渐恍惚,挖出其心底最深处隐藏的愧疚和恐惧。
他开始日日陷于过往的噩梦中,无法脱身。
魏帝或许真的爱梅妃,只是那样的爱是太过自私的掠夺占有,从来没有遵循过她的意愿。
不知是经过了多少的梦境,他无数次的从梅妃死去的场景里惊醒。
直到最后一次,他梦到了魏珩。
梦中,凉州铁骑踏破京都,直冲入宫门。
他的儿子死于利剑锋刃之下。
死状凄惨。
魏帝再也无法接受。
如果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梦中一切恐将成真。
他可以死,但他的儿子不行。
此时的镇北王刚刚大胜回京。
魏帝恍惚之中强作精神,写下一封罪己诏,将夺弟妻、乱人伦之事昭告天下,留下一封放妻书,自戕于镇北王面前。
举世哗然。
也正是这时,魏珩和魏颐才终于知晓彼此身份。
二人,竟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魏承时死后,魏承钧拿着那封放妻书,从太庙接回梅妃牌位,将她带回凉州。
二十几载光阴,他终于接回了他的妻。
天下人那时才知梅妃姓名——梅鸢。
魏珩似乎从未想过父母之间竟还隐藏着如此令人难以面对的过往。
魏帝死后,他于自己身世有愧,不肯接玉玺,拒戴帝冠。但他是储君,是名正言顺的帝王,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登上正统。
内阁妥协之后,答应以淮关为界,平分天下。
淮关以南仍是大魏,淮关以北涵盖凉州之地,称为魏北,建立新朝。
凉州为都。
年初时,魏承钧过世,与梅鸢合葬。
魏颐称魏北帝,率兵一路再向北攻去,打下大半敌国城池。
魏珩则以仁治国,兴科举,重民生,减赋税。
南有属国纳贡,北有魏北开疆,大魏在仁政之下,一片欣欣向荣。
今年四月,魏珩和盛昭宁定在初遇这日完婚。
多年前她金榜高中,骑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
而今她乘凤辇重走来时路,凤冠霞帔,吿庙仪、册后,同魏珩对拜完婚。
合卺交杯过后,一片红烛缭乱。
罗帐层层落下,红浪锦被之间,她抵住他的额头,呼吸肆无忌惮的喷洒在他的脸上,松香之息浅浅蔓延。
“殿下,还要拒绝我吗。”盛昭宁跨坐在魏珩腰上,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
手指轻车熟路的解开他的衣带,指尖带着十足撩拨意味钻入胸膛上方,滑到腹间停留半晌,缓缓下移......
魏珩这次没再阻止。
感受着最要紧的地方被她掌控着,他呼吸一乱,炙热的温度涌上全身。
“宁宁,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不由你说了算了。”
盛昭宁闻言愣了一下,尚还在思索他话中的深意。
下一刻,整个人却是被用力一掀,落在柔软纷乱的锦被之中。
温软的唇重重落下,比任何一次来的都要凶猛。
魏珩隐忍压抑已久的情欲如潮水般倾泻而出,顿时将她淹没。
盛昭宁似是没想到一向由她掌控的事情竟会在此时来了个惊天逆转。
魏珩来势汹汹,盛昭宁再硬的骨头在这种时刻也软成了一滩春水,她原本还沉浸在终于得逞的喜悦当中,可当第三次被卷在身下时,她才终于察觉出不对。
“啊,还来?唔......”
余下的话被尽数吞咽下去。
漫漫长夜,春宵苦短。
盛昭宁终究是为曾经那个年少无知四处点火的自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成婚后,盛昭宁并没有脱离朝堂。
只不过不再是以朝臣的身份,而是帝后执手,龙凤双椅并排立于太和殿之上,同治四方。
她是他唯一的妻,与他共同执掌天下。
时至今日,盛昭宁与魏珩已成婚半载。
梦里有关于前世的一切都太过散乱狰狞,诛心之痛犹如实感,盛昭宁不想和他讲。
“不说了。”她手臂环上他的腰,用力抱紧。
魏珩无奈的笑了一声,手始终轻抚在她的后背上,不曾挪开。
盛昭宁在阵阵轻哄下,很快就生了困意,再度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有些怠懒,不想去上朝,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耍了会无赖,魏珩对此早已习惯。
群臣亦然。
对于前所未有的帝后同治场面,众臣的接受度竟然出奇的高。
笑话,就连平分天下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谁还会揪着这朝堂该不该有盛昭宁一席之地的细枝末节不放。
况且盛昭宁的政绩官声一向好的出奇,只要她足够贤明圣德,不去做那祸国的妖后,任谁也不愿意去做那恶人为难她。
盛昭宁彻底可以告一个长假的时候,是她与魏珩成婚的第二年。
“有喜”两个字从太医口中说出来时,魏珩脸上的神情比她还要紧张。
整个皇宫都犹如陷入到战时警备的状态。
盛昭宁对自己身体有把握的很,总觉得魏珩太过小题大做,对他的各种约束不甚在意。
直到一次偷偷跑出去用轻功上树摘桃被发现后,终于把好脾气的人惹的冷了脸。
魏珩气的三天没跟她说话。
这实在是少有稀奇罕见的情况。
盛昭宁自知理亏,讨好的哄了好几天,又是告饶又是保证的,才终于让魏珩缓了脸色。
小皇子降生在初春。
大魏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生来就被立为储君。
太子满月当日,四海来贺。
从北魏国都凉州传来的贺报千里迢迢送到了盛昭宁手上,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两个字。
——恭喜。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柄做工精致的玄铁重剑作为贺礼。
作为盛昭宁的孩子,必定武艺卓绝。
北魏最有名的工匠用尽天下至宝打造出来的重剑,名贵异常。
如此才堪相配。
前世旧怨早已如烟消逝,盛昭宁只如寻常旧友般,送信回凉州道谢收下。
魏骁及冠那年,魏珩用了最快的速度禅位。
盛昭宁连夜打包了行李带着魏珩出逃,生怕慢一步就被那混小子扣下。
勤勤恳恳二十年,如今儿子大了,她和魏珩出去好好玩一玩看一看......很合理吧?
魏骁登基的第二天,望着父皇母后空荡荡的寝殿,天都塌了。
而后数年间,来自魏国各地的信件陆陆续续传回皇宫。
埋在高高摞起的奏章中的魏骁满眼喷火,望着信中盛昭宁送来的称在徐州定居的消息,脸都快气歪了。
把他一个人扔在京城,他们两个倒是去徐州养老了?
魏骁气得一连几日都睡不着觉。
不过远在徐州的两人自是感知不到来自京城的无能咆哮。
盛昭宁窝在魏珩怀里,躺在春日暖阳下,摇椅悠悠晃着。
旧宅历经岁月洗礼,古朴肃穆。
她与他置身尘世光辉下,静静感受着清风流卷而过,鸟高语,虫低鸣,花无声。
“魏珩。”她习惯性的叫他。
“嗯,我在。”他永远有回应的答。
浮生千劫尽,长日一灯明。
跨越两个人间,故事的结尾,她牵起他的手。
他们一起,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