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沉着脸看着那张侧颜,心中有些不忍。只有谢隐自己知道他去那些秦楼楚馆是为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是自己终究给不了谢隐想要的,故而没有资格劝慰他。于是,苏绾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苏绾苦涩一笑,“我不需要叔父以我为荣,但我知道他为何会生气,如果他不质问我反倒令我不安了。”
谢隐凝视着苏绾,“接下来呢?”
“接下来?”苏绾望着谢隐道:“接下来你是你,我是我。”
谢隐眼神一暗,眉头皱起。
“我的意思是,我与叔父的矛盾你不要管,可是你与苏家之间需要更进一步。”
谢隐脸色缓了缓,舒了口气。他今日来便是与苏绾要商议这件事的,只是又怕自己找到苏晏殊时引得叔侄二人之间再添些矛盾,所以让她做好准备。
“绮梦楼那个女子你可找到了?”
谢隐点了点头,“我的人在接触她,她叫如梦,听说她不争不抢,性格低调。”
苏绾浅笑,“那看来她一定长的很美。不然,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引得那刘玉亭痴迷?”
“我可没见过她,若你想知道可问萧煜诚。”谢隐看着夜空道。
听谢隐提及,苏绾这才想起今日竟没有看到萧煜诚缠着方锦悦。
“之前听萧煜诚说谢首司和他一起去过,怎么会没见过呢?”
谢隐猛地转过头来,脸色有些窘迫:“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谢隐急忙解释,“我去也只是避免让人怀疑,难不成我想了解谁还真跟她接触?让苍翊和萧煜诚去便够了。”
想到什么,谢隐面露促狭,“你不想我去吗?那我便不去了。”
这下轮到苏绾窘迫了,“谢首司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知道那如梦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个女子,有鼻子有眼,算正常人。”谢隐漫不经心道,他看向苏绾倏尔一笑,引得苏绾莫名。
“谢首司你笑什么?”
谢隐扬着嘴角歪头看着对面,目光越来越炽热,苏绾起身别开视线不想回应。
“姑姑。”软软糯糯的声音引得两人霍然回头,苏绾笑着张开手,悦宁“嘻嘻”一声撞进了苏绾的怀中。
“谢大侠,你来看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苏绾眉头一挑,看向身边人时目放奇光,接着勾着嘴角道:“谢大侠?”
谢隐脸色尴尬的移开视线。他这一辈子竟还与“侠”扯上关系,他的良心不会痛,可苍翊却捂着自己的胸膛觉得有些没有脸。
“话说你日后再不必扎针了?”谢隐看着苏绾的脸,悦宁也跟着抬头看向苏绾,只见那原来的紫红胎记竟真的全然不见了。
“悦宁,你说姑姑美不美?”谢隐挑了挑眉。
悦宁用力的点了点头,“美,美,姑姑是天底下最美的。”
苏绾眼神闪了闪,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美”这个字沾上边。
“谢首司,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与我说?”苏绾有意捂着胎记眼神试探。
谢隐一只手撑在台阶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似慵懒可眼神却有些不自然。
“你要听哪一方面的?”
苏绾嗔他一眼,虽然这是苏家的家事,可是苏绾确定谢隐知道什么,既如此便没什么顾忌了。
“你之前总是问我家人对我胎记的看法,你一定知道什么,对吗?”
苏绾直直望着谢隐,只见谢隐垂着眼帘,想起那个芸娘死前对自己的威胁。
“你一定要知道吗?有些事情并不是非得弄个明白。”
“可我想知道。”苏绾坚定道。
即便现在苏四娘已经死了,可是苏绾想起上一世父亲在尚有余地的情况下自杀,这期间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多知道一些便能防患于未然。
“我只知道你的胎记来得蹊跷,那个老道不肯说。可是那个芸娘似是知道什么,那背后之人许是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想要利用这个威胁我,让我放她走。可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所以我只能杀了她。”
若是苏绾的秘密对苏绾而言是束缚,那便没必要让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本来这是你的秘密,我无权去查探,若你想知道我可以去查。”
“我想!”苏绾毫不犹疑。
谢隐眼神微变,“依你。”
翌日
苏绾和方锦悦来了茗香轩,她们要在这里见如梦。
谢隐已经说服了那个如梦与他们合作,可是苏绾觉得若是让方锦悦见一见如梦,或许是她会更相信他们。
许多达官贵人经常会让绮梦楼的小娘子来茗香轩的雅间内唱曲,谢隐便以萧煜诚的名义将如梦约过来。
“娘子,如梦娘子来了。”
苏绾:“快请进来。”
片刻,一位身着粉色衣衫,身形婀娜的女子踏着莲步走了进来。
“奴家见过两位娘子。”待抬头时只见苏绾和方锦悦眼神愣怔的看着自己。
如梦便低着头面色含羞的再次行了礼。
苏绾回过神来忙招呼着人坐下,“只听过娘子的传闻,如今得见,果然如天女下凡一般。”
如梦摘下面纱微笑着坐到案前来,“两位娘子过奖了,奴家真没想到你们二人会主动约我。”
方锦悦不解,“为何不能呢?”
“我是一名妓女,虽卖艺不卖身,但在他人眼中,我已然是不洁之人。倘若被旁人知晓两位娘子主动邀约于我,恐怕两位的名声也会因此染上污点。”
方锦悦不屑一笑,“我是个庶民,平常就做点儿小生意养活自己,于那些人而言,我不过是只可以随时踩死的蝼蚁。”
苏绾道:“我是个和离妇,从前脸上有瑕疵,在别人眼里是个丑八怪。”
如梦怔怔地看向对面。
苏绾见人不紧张了,便笑道:“咱们三个都是怪人,没有谁比谁高贵的说法。此次来,相信邀请你的人应该都与你说清楚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苏绾直言。
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
如梦抿嘴点头,“奴家晓得。”
“你怕吗?”
如梦垂眸浅笑,“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怕了。我自小出身于官宦家庭,家人获罪时我不过四岁,那时我便见识过何为残忍。十岁被卖到绮梦楼,七年间看尽了浮沉,心也渐渐麻木,不知道存在世上的意义何在。直到有人找到我,我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有价值可言。”
如梦抬眼望向对面的人,“我很羡慕你们。”
苏绾垂眸一时间心情复杂,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听进来的流觞说郑砚尘要见自己。苏绾当即决定让二人聊着,自己去拖住郑砚尘。
她起身把门打开刚要踏出去,忽见一个男子身影从眼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