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回思绪,宗爱已候在门外,唤道:“至尊,公主殿下过来了。”
透过屏风,也能见宗爱搀着拓拔月的身影。她身后还有一人,料来应该是霍晴岚。
拓跋焘温声道:“进来吧。”
说着,他盘起腿,目光炯炯地看着拓拔月近前。屏风外,霍晴岚止步不入,很有分寸。
“免礼,赐座。”
拓跋月见他精神矍铄,便问候他龙体。
拓跋焘笑道:“身子爽利,已大好了。”
他一向壮健,拓拔月是知道的。她便笑道:“那阿月便放心了。”
拓跋焘目光落在她腿上,道:“李云洲确为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这腿也让他看看。”
“阿月的腿不碍事,只需要一些时日。”拓拔月微一欠身,坐在独榻上。
略叙了几句话,拓拔月忙回道:“至尊先前让阿月想个法子,我已有了计策。”
拓跋焘赞许地点点头:“说说看。”
先前,拓跋焘让李云从给拓拔月传的话,不只是“让他夫妻二人和好”的事,也包括收服刘昞之事。
河西士人,唯刘昞马首是瞻。
拓跋焘很清楚这一点。
本想着,这两日便要亲自登门,但眼下拓跋焘不可见风,便想让拓拔月亲自走一趟。
随后,拓拔月说了一通她的法子,又道:“至尊只消发一道谕旨,余下的事交给阿月便可。明日,我便去陆沉观走一走。”
拓跋焘深以为然,温言问:“需要崔司徒和你一块儿去么?”
“我与玄处先生是故交,更容易说一些肺腑之言。”
“好,”拓跋焘笑道,“这事儿就交给朕的小诸葛了。”
屈指敲着眠床,他又道:“还有二事,朕要向你讨个主意。”
“愿为至尊分忧。”
“不只是河西士人,朕也想迁走河西百姓,你以为如何?”
拓拔月忖了忖,道:“河西走廊控扼西东,很容易被人觊觎了去。至尊想把河西之民迁往平城,自有一番道理。只是……”
将河西士族、百万生民收为己用,此间的意义,较一统北境而言亦不在小。
拓拔月斟酌着言辞:“只是……百万人口之多,平城只怕是容不下。阿月以为,至尊可将姑臧的百工匠人,一并迁往平城。”
“百工匠人?”拓跋焘眼眸一亮。
“我大魏建国至今,不过数十年光景。平城虽已有一番气象,但城郭宫城,尚需增修。”
“这……”拓跋焘迟疑道,“不用急吧?”
登基以来,拓跋焘已增修宫城,现下城中已非开国那般简陋。
“前汉丞相萧何说得好,‘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至尊如今已统一北方,廓定四表、混一戎华亦指日可待!”
话音落下,拓跋焘倏然坐正,盯了拓拔月,旋后抚掌大笑:“说得好!朕听你的!”
他果然没看错她!
实则,将河西百姓迁往平城的想法,也只一闪念,但他不欲轻易道出真实想法,便故意这么跟崔浩、拓拔月言说。
崔浩固然智珠在握,而拓拔月竟然也作此想,真是不简单!
他闭了闭眼。
眼前不由浮出一幅画面:
平城内外,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砖石瓦块运于掌中,一座座宏伟宫室拔地而起。
里坊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色商铺琳琅满目,尽显繁荣之相。
远处,巍峨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近处里坊,极显大魏之辉煌强盛……
“还有一事,”拓跋焘睁开眼,“朕让人给河西文武百官造册,发现宋繇宋左丞并不在其中,这人似乎也凭空消失了。”
他皱起眉来:“你怎么看?”
“竟有此事?”拓拔月沉思道,“宋左丞是河西大儒,博涉经史,长于纳谏。名声仅次于玄处先生……莫非,他不愿往平城为官?”
见拓跋焘脸色难看,拓拔月忙宽慰道:“不如这样,阿月先见见玄处先生,只要他一心归附,河西士人必会争先投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