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玲身子微僵，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淡淡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认识你，只是孔贞给我看到过你的照片，她说那本该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
叶桑微微一笑：“穆招娣，七十年前出生的，战乱时代，你家里当时重男轻女的严重，你妈妈一共生了四个女孩，被家里扔了三个，留了一个，为了让她干活。”
“你就是留下那个。”
“你在家里什么活都干，还得伺候你爸妈和弟弟，一点做不好就要挨打，你无比痛恨那个家，做梦都想逃离。”
“那时候，莲星女校的代理校长是叶采莲，因地位背景，没人敢惹，它无条件招收女学生，还能对学校学生进行庇佑，你一直很向往，可你家里并不让你去。
你每次哪怕只是说一句，换来的都是无止境地打骂，但你每天干活之余都会张望女校。”
“你身上永远带着伤，永远看起来很破落，很可怜，想不注意你都难，一来二去采莲认识了你，但你非常聪明，看出采莲对我的尊重，明白我才是话事人。
于是，在一次，你对父母终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了他们，跑来女校门口堵我，给我磕头下跪，求我让你读书，收留你，哪怕给我做丫鬟做牛做马都行……”
“你闭嘴！”陈锦玲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沉喝打断叶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桑没搭理她，继续道：“采莲看你可怜，收了你。”
那个时代虽然大的战乱已经结束了，小的战争还在继续，普通百姓穷苦依旧不好过，卖孩子，扔孩子的也到处都是。
那边又连年干旱，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
死两个人，也没人注意。
“你那时候跪在我身边说，不求其他，哪怕给我做个丫鬟，有吃有喝有字认就行，我不需要什么丫鬟，采莲把你带进了女校。”
穆招娣进入女校后，在采莲的帮助下，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改成了穆玲。
那时候的她，才十二岁。
是她自己选的名字。
她很努力地读书认字，学习一切能学的知识，尽自己所能结识一切厉害的人。
那以后，她从不提自己身世，别人问她，她就说自己是乞丐孤儿，采莲知道她是想努力地从泥坑里往外爬，想改变自己不堪的命运。
不管男女，有野心，都是好事。
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也是好事。
尤其是在那个，还算混乱的艰难时代。
采莲在她身上看到了坚韧，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
于是，也就努力地培养她，帮助她。
“你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你开始听到混迹在你身边的黄泉成员说，桑青柳是个会吃人的怪物，还长生不老……”
“你去问采莲，采莲让你不要听信别人谣言，说那些人都是坏的，因为我们跟他们作对，那些人才想方设法诋毁我们的谣言。”
“可你不信，因为你跟在采莲身边五六年，不怎么见我，却也发现我永远一成不变的青年模样。
随着你借助采莲她们接触上流社会的人，你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算计，你踩着无数人往上爬，包括女校师生，上流社会喜欢你的人，所有人都是你的垫脚石。”
短短六年，她脱胎换骨像是换了一个人。
说是上流社会优雅的千金小姐，也不为过。
“你的野心越来越大，越发膨胀，已经不满足于你最初说的有吃有喝有字认就行。
你开始想要能供你挥金如土的权势地位，想要跟我一样长生不老，你搞得跟地下分子一样，表面仗借采莲和我对你的信任，跟采莲一起反邪教黄泉，私下里却跟黄泉的成员秘密来往……”
“然后，在采莲给女校包括你在内所有18岁女孩举办成年礼时，你仗着采莲对你的怜爱，缠着她撒娇想要单独举办自己的，请你认识的所有朋友同学，以及想在这场成人礼上单独地谢谢我。”
那个时候，采莲虽然没发现穆玲跟黄泉来往，却发现穆玲突然对叶桑起了很大兴趣，总是不断向她打听叶桑的事。
比如，她是谁，从哪来，又为什么不会变老……
对于叶桑的事，采莲一直都很敏感，所以说叶桑并不用她谢，没答应她的个人成人礼，还是跟女校学生一起办的。
可还是没防住穆玲。
女校的典礼，叶桑这个创始人一般都会出面，为不引人注意，在采莲的提议下，她那时候，化妆把容貌化得老了一点，保持着二三十岁的模样。
所以一些人看着过去照片里的她会觉得成熟，如今又年轻，分不清她是本人，还是后人。
就是那次典礼上，穆玲勾结黄泉的人，背叛了她。
穆玲本想在自己个人的成人礼上下手，黄泉的人扮作她朋友混迹进来，会更方便。
采莲不答应，那她也就只有在公众下手。
他们的目标只是叶桑，抓了叶桑就跑了，采莲等人都被叶桑异调局的同事救了。
穆玲出现在黄泉基地，出现在被抓的叶桑面前。
穆玲亲眼看着，那个桑青柳被杀死，被黄泉的人抽血研究，被做成标本关在器皿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抓，又为什么没死吗？”
叶桑看着随着她想起，并讲出这件事后，陈锦玲越发苍白的脸，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因为那是我自己想死。”
她觉得活着没意思，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于是，被抓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反抗。
包括二战初被挖心脏，也是她故意的。
她想看看，自己这具身体，这条命，到底有多神秘，二战初被挖出心脏解剖了都不死，这才没隔几年被杀了竟然还没死。
“可惜了，你当时跑得快了那么一点，以为我真死了；不然，你就能看到被关在器皿里的我又死而复生，杀了所有抓我的人，然后把他们反泡在器皿里~”
叶桑凑近陈锦玲，冰冷气息洒在她耳边。
陈锦玲颤了下，刹那间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深呼吸，眼眸深邃：“我知道桑青柳，是从孔贞那里知道的，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也听不懂。”
可她再努力保持平静，紧紧握着拐杖的手也暴露她的紧张，泄露她的不安。
叶桑一声低呵：“后来，我重新找到采莲时，她说穆玲消失了，不然她早就被我杀了，现在想来，你是改名换姓了。”
“我想起来了。”厉绥洲听着叶桑这些话，眼底寒霜越发的厚：“我之前查过她，她嫁给我爷爷之前，是华东区一位姓陈的富商女儿，但其实是个养女，被收养后才改的陈姓，之前的确姓穆。”
但再之前，就查不到了。
毕竟那个时代没网络，也太过久远了，找不到认识她的人，就也查不到过去。
但他这话，等于直接实锤了陈锦玲就是穆玲。
“我猜你之前、包括今天，之所以想要见我，是觉得……我是桑青柳的后人，对吧？”
那时候，黄泉一直盯着她，虽然她一直杀，也不怕，但因为容颜不会变还是会引来麻烦，无法在一个地方生活太久。
采莲舍不得她，她也有些放心不下采莲，才听了采莲的，用化妆把容貌变得成熟老了一点，像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而那个时间段里，穆玲见到的就是那样的她。
穆玲亲眼看着她死了，如今又看到如此年轻的她，才不确定她是桑青柳本人，还是后人。
也正常。
“穆玲，当初出卖我，你从黄泉那得到了什么？”叶桑唇角冷勾，“看你这苍老模样，也没长生不老啊？是得到了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