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韩明房间的,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而韩明残酷的话语不断在脑海里回响。
“莫说是降俘,就是孩童、妇女、老人,本相手里就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
“太子殿下还是莫要高估韩某的人性了,现在太子妃和小殿下可是在本相的手里。”
“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耶律浚最后只能不断重复呢喃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字,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此地。
也许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从小崇敬的偶像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畜生’吧,是一个把人命视同草芥的垃圾吧。
看着一瘸一拐离开的耶律浚背影,韩明收起了那道淡漠无情的目光,轻声开口:“看着他,莫要让他和耶律良接触...”
暗处的程澜缓缓现身,躬身一礼:“是!”
“不过相爷,那个萧伯玉和耶律良真的有必要给耶律浚送过去吗?”
韩明喝了口茶,轻松开口:“此二人也算是辽国不可多得的俊才,可惜都是本相的手下败将,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耶律浚手下没有几个能够彻底稳定辽国局势,咱们需要他继续压制草原部族,总不能空着手吧。”
“萧伯玉和耶律良就算是本相给他的最后礼物,一内一外,应该会很好的打击女真和蒙古的势力。”
“等大宋消化完燕云和辽东,腾出手来,也该和这些老邻居们好好打声招呼...”
韩明悠然的话语让程澜心中涌起万分佩服,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棋子,任意驱使。
或许从耶律浚他们很小的时候,韩某人就在布置这盘大棋,而现在到了收官的时候了。
。。。。。。
三月初一,宋辽谈判正式在一切故事起点的群英殿开启。
没有人知道在宋军已经把析津府城墙彻底摧毁的当前,大宋方面依旧维持谈判的目的是什么。
而随着杜纪阳喝口茶,润润喉后,这场谈判正式展开。
“大宋需要西京道、南京道还有东京道的南部所有区域!!!”
老杜这句话一出口,全场沉寂,半晌的鸦雀无声让杜纪阳有些不解的左右看看,想要询问一下自家谈判代表。
结果对面的萧伯玉气的拍案而起:“你们这不是谈判,这是劫掠,是赤裸裸的抢劫!”
紧随其后的是依附于耶律乙辛,迁北面林牙、同知北院宣徽使事的萧得里特紧皱眉头:“各位说这话莫不是在开玩笑?”
辽朝宗室大臣,太师豁里斯之子耶律燕哥脸色不善开口:“若是这么谈,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们还不如把整个辽国都赔给大宋得了。”
听闻此话,司马君实等人也开始脸色不爽起来。
“知道是赔付的东西,难道还不知道要讨价还价,难道辽人连基本的谈判都学不会?”
彭毅年纪越大,脾性就越耿直,说什么都直来直去。
在国内这老爷子和盛长枫配合默契,还算是能维持鸿胪寺的工作,现在一出国,好家伙,脾气火爆的不像话。
“砰——!”
“彭寺卿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国舅少父房之后萧讹都斡脾气也‘挠’一下窜了上来,和彭毅顶脖了。
“区区战败的辽人有何颜面在我等大宋使团面前狂吠?!”
彭毅这是直接开骂了。
“哼!宋人当年在我等大辽铁骑面前也是瑟瑟发抖、如同草芥!”
萧讹都斡毫不示弱的开口反击。
“砰——!”
“当本官还是以前吗?!大不了开战啊!”
“怕你们啊?!乐意之至!!!”
“来呀——!”
“来呀——!”
“。。。。。。”
很快这股风向波及到了双方的谈判代表,三月初一这天,宋辽双方持续了整整一天的骂架。
他们似乎将多年的深仇旧怨都翻了出来,不断互相攻击。
对方最不喜欢听什么,他们就非要在讲什么,还要在上边撒点盐,狠狠的啐两口。
辽国拿出宋太宗的‘驴车漂移’事件,大宋就列举道宗耶律洪基被阻白沟驿,寸步不进。
辽国拿出宋真宗的‘澶渊之盟’来攻击,大宋就把‘平型关之战’掏出来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第一天就展现了两国百年的‘深厚友谊’,互相问候。
这让隔壁喝茶的耶律洪基、萧坦思、萧观音、韩明以及耶律撒葛只三姐妹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有吭声。
“其实朕觉得没必要提起前尘往事,毕竟都是过去式了,是吧,韩相?”
耶律洪基轻抿一口多年未曾喝到的萧观音亲手泡的茶,沉声开口。
“陛下说得对,等外臣回去会提醒各位大人莫要在提及这些‘旧事’。”
韩明说归说,但是眼角和嘴角不自觉的抖动还是让耶律洪基面皮直抽。
毕竟大宋列举的方方面面,大部分都是他在位时期干的蠢事,这种当面揭短还是让这位自负的君主有些来不下面子。
“今日看样子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陛下、韩相公、姐姐,还有几位殿下,咱们不如去宫后苑赏春如何?”
作为耶律洪基的第二任皇后,萧坦思看到自家陛下和韩明的脸色不对,立马出声打了个圆场。
萧观音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和耶律洪基如何谈的,至少没有曾经的剑拔弩张,看到萧坦思要圆场,也是出声帮衬一句,算是接下了萧坦思那句‘姐姐’的称呼。
而耶律撒葛只仨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不多做声。
“听闻南京道析津府的‘宫后苑’可是仿照中原建筑,颇有宋风,那外臣可要好好观赏一番。”
韩明起身的时候,还不忘记给耶律洪基上个眼药。
“哼!韩相公现在的嘴是越发毒辣,让人难以招架了。”
耶律洪基翻个白眼,也知道韩明是故意气他,只能稳住心神,暗暗提醒自己没必要为了一条狗的叫嚣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其实外臣的嘴巴一直很毒,只不过以前‘位卑权轻’,生怕惹下天大祸事,所以板着。”
韩明的这句话倒是让耶律洪基等人神色一怔,从中听出了一丝真诚实意。
“那现在就是‘位高权重’,什么都不在乎了?!”
耶律洪基不自觉的开口嘲讽一句,和韩明开始了斗嘴。
这让萧坦思几人对视一眼,落在身后,不敢跟的太近。
“那倒不是,中原礼教盛行,说话也不能太过,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想必陛下应该听过。”
“外臣还是要照顾一些面子和里子的,总不能真的为所欲为吧。”
韩明的话让耶律洪基嗤笑一声,有些不屑。
“也就你们宋人喜欢整那一套面子里子问题,在大辽,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有能力就上!”
耶律洪基缓缓捏起拳头,示意在大辽,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我们是人,可不是动物,搞那一套真的吃得消?”
韩明暗戳戳的点了一下耶律洪基。
“你觉得咱们和那些动物有什么区别?”
“韩静远,把你的面子扔掉,你的里子难道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动物’吗?!”
耶律洪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冷笑着讥讽对方。
“大争之世,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者亡。”
“也许你说的对,比起那些明面上的攻伐,我们不过是披了一层‘面子’的动物罢了!”
韩明想到昨日和耶律浚的对话,他也是那么骂自己的‘畜生’的。
或许自己本来就是压抑内心的野兽,只不过是被道德束缚而已。
“陛下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韩明眼神坦荡的看着耶律洪基。
“朕知道你要做什么交易,是关于浚儿的吧。”
耶律洪基背负双手,面色平静的注视对方。
“陛下这一刻倒是理智的紧。”
韩明笑着夸赞对方一句。
“呵呵,韩静远,朕知道你要什么,可是朕不想那么轻松的答应你。”
“除非你和朕打一场...让朕看看你除了才华出众外,还有何等本事?!”
耶律洪基双目炯炯有神和韩明对视着,这一幕,似乎又重现了大殿之上的情景。
韩明微微一笑,缓声开口:“如陛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