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这一点放在韩明与耶律洪基身上完全适用,双方从第一次会面的唇枪舌战,再到冬狩猎场上的生死搏杀,随后一场明争暗斗的诗宴将这场矛盾推向巅峰。
在使团众人都以为事情出现转机时,明晃晃的美人计不断挤压一干人的精神意志。
耶律洪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层出不穷,韩明的见招拆招运用的炉火纯青。
双方如同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不断的进行试探、酝酿、出手、再试探、再出手。
他们都知道离这场斗争结束的日子不会太远,至于是谁先挥出这结束的一刀,那就要看谁先坐不住了。
事实表明,比起更加年轻的韩明,耶律洪基这位大辽皇帝陛下的忍耐度更加低。
辽咸雍元年(宋治平二年)十二月初三,已经行至中京附近的捺钵终于停了下来。
按照中书令、郑王萧革的意思,接下来捺钵将会南下,返回南京析津府继续驻扎。
等到来年开春后,将会进行春狩,目的地是大辽的国都上京临潢府。
只不过比起萧革等人的轻松享受,大宋使团的众人则是觉得如坐针毡。
这种感觉从进入辽国开始就一直没有消失,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什么。
无非是重元一党从中斡旋的结果,可是随着耶律洪基重启彻查‘使团刺杀’一案,耶律重元的情况开始陷入无止境麻烦之中。
萧革表面上作为耶律洪基的臣子,大辽的国相,暗地里实则支持耶律重元上位执掌大辽。
如此一来,他必须前后奔走,从中平衡耶律洪基和耶律重元这对叔侄越发不可控的矛盾,可惜这个结果没有让所有人满意。
在得知耶律洪基抢先动手要彻底废掉重元的王位,以及下狱之后,韩明立马开始使用金钱攻势拉拢耶律氏与萧氏的人员,同时联络辽朝内部的线人从中发难。
这一场‘使团刺杀’事件终于在所有人同心协力的推动下,由量变产生质变。
十二月初七,捺钵重返古北口长城一带,耶律洪基前一日刚刚宣布处理耶律重元一事,今日就号召契丹贵族子弟同出长城口举行最后一场冬狩。
韩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引蛇出洞,原本并不想过多参与进去,但是在耶律洪基似笑非笑中,以及萧革的恳求下,韩明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不过明知道这一局是为重元一党所设,韩明可不能把自己陷进去。
为此这厮只能利用了一波郑国公主耶律斡里太,以联络感情为名,韩某人拉着对方参与了这最终场的冬狩。
看到韩明竟然拿自家小妹当挡箭牌,耶律洪基气的要把长弓拉碎了。
“斡里太在干什么?!她知不知道朕为了这一场戏谋划了多久,她竟然...”
耶律洪基在一处休息营地内发着火,身旁是忠心耿耿陪侍的耶律良。
“殿下知道。”耶律良的话让耶律洪基有些惊诧。
“她知道?她知道她还如此胡乱行事。”
“怎么?她莫非真的一颗心系在韩明身上了?那可是有妇之夫!哼!”
耶律洪基冷笑一声,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耶律斡里太能拿下韩明,无非是期望能用这种见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扰乱一番韩某人的心神罢了。
“殿下让臣带一句话。”耶律良躬身一礼,沉声说道。
“讲!”耶律洪基大马金刀坐在营地内,眼神眺望着远处偶尔飞驰而过的骏马。
“殿下说,她绝对不会让陛下和先皇失望,也不会对不起大辽的列祖列宗!”
耶律良的话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叹息。
“她...”耶律洪基先是一怔,随即猛然回头死死盯着耶律良。
“是你告诉她朕的想法!”
耶律良没有回话,就那么安静的伫立在耶律洪基身旁。
“朕虽然容不下韩明,但是还没到让我族女子牺牲的地步。”
“你去传令,就说朕有话与郑国公主讲,让她返回营地,至于韩明,朕会亲自取下他的头颅!”
耶律洪基可不想看着父皇的血脉越来越少,况且从小他与耶律跋芹、耶律斡里太两姐妹关系不错。
如今大长公主耶律跋芹早就嫁人,对于这位小妹,他还是有几分怜惜之意的。
“是,陛下,不过臣想来,也许殿下这一步会是个好棋。”
耶律良认为耶律斡里太会成功解决掉韩明,至于是杀?还是勾搭上,留住韩某人,对他们大辽来说,不都是好消息吗!
“哼,你是在小看那位安阳侯吗?”
“斡里太在我等契丹族内虽然确实不凡,但是放在宋廷,与她风姿相同的不在少数。”
“朕本身就没指望她能够勾住韩明的心,无非是想拖住他罢了,若斡里太自己起了心思,只怕最后会闹得不可开交!”
“你只管去传旨,至于韩明,朕有的是办法炮制他!”
耶律洪基冷笑一声,起身跨马扬鞭,追着部队远去,驰骋在长城外的雪地里。
另外一边,一对璧人同样飞驰在晴空风雪之下,两匹骏马并驾齐驱,撵着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嗖——!”
“嗖——!”
“嗖——!”
三连珠间不容发,挡住了小鹿的冲刺路径,随后在其急停转弯时候,又一只箭矢接踵而至,刺穿小鹿的脖颈。
看到如此精准无误的箭法,韩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公主殿下果不愧为女中豪杰,这一手箭术,在大宋内都少见。”
听到韩某人的夸赞,耶律斡里太露出一双小虎牙,笑的眉眼弯弯,很是动人。
“侯爷这话本宫是不信的,大宋人才济济,底蕴十足,论起箭术高超者,比比皆是。”
“不用特意恭维本宫,本宫还没有那么小气!”
耶律斡里太轻哼一声,翻身下马,就要亲手肢解这头梅花小鹿。
“何劳殿下动手,外臣来效劳吧!”
韩明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名女子干放血剥皮的事情。
“小瞧人?”耶律斡里太侧首斜眼,一副娇俏自信的小模样惹得韩明发笑。
“怎敢小瞧殿下,无非是怕这血污脏了殿下的手就不美了。”
韩明让自己显得有些风度,伸手就要夺过耶律斡里太手中的短刀,结果被她转身躲掉。
“侯爷自己不是有带刀吗?干嘛用本宫的?”
耶律斡里太似乎有些不想让韩明动她的刀。
这一幕,让韩明微微眯眼,察觉出了一丝不正常。
透过耶律斡里太的侧着的身子,韩明扫到那把短刀之上的漆黑印痕,下意识的心里一凛:“有毒!”
见此,韩明嘴角一勾,转身取下马背上的短刀,走到梅花小鹿近前开始放血剥皮。
“其实本宫自小出身塞外,这些事情都经历过,没有侯爷想的那么不堪。”
耶律斡里太看着一点没设防的韩明后背,不由得握紧了‘淬毒’短刀,缓缓迫近。
“比起本宫,侯爷倒是身处中原,这种血腥的事儿估计会很不适应吧?”
韩明借助手中短刀的反射,看到了持刀逼近的耶律斡里太。
“还好吧,外臣个人是很喜欢狩猎的感觉,而且也不是时时身边都有侍从,这些小问题就自己动手了。”
韩明压低手腕,将短刀收回腰间,只要耶律斡里太出手就能够瞬间反杀对方。
“侯爷原来也是性情中人,本宫一直以为中原人都是些板正的夫子呢!”
耶律斡里太稳住呼吸,慢慢将‘淬毒’短刀伸出,接近韩明后背的心脏位置。
“殿下这就是拙见了,就像大辽中有喜欢吃中原美食的人一般,大宋之内也有喜爱塞外风情的异域之美。”
“无论是什么,都是一种传承至今的文化习惯,应该给予尊重不是吗?”
韩明语气温和,实际上,身子紧绷,小腿随时准备发力蹬出拉开距离,然后回身出手反击。
“是吗?那还真是本宫眼拙了,看不出大宋竟然会如此喜欢我们大辽风情!”
眼看双方距离接近,耶律斡里太猛地就要推出短刀,扎进韩明后背,一道疾呼声响彻原野。
“传陛下口谕——!”
“急召郑国公主殿下觐见——!”
随着传令兵的接近,耶律斡里太身子一抖,手中‘淬毒’短刀直接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的‘叮当’落地声,韩明的嘴角划过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手指翻飞,倒转刀身,面不改色的继续放血剥皮,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殿下,似乎陛下有事儿宣召,您不妨先去看看,稍后外臣去接您同游。”
韩明抿嘴微笑,回头望着耶律斡里太。
“嗯,那侯爷稍等片刻,本宫去去就来。”
耶律斡里太扯出一丝笑意,急匆匆转身上马就要逃离此处。
“殿下且慢!”韩明的呼叫一声,把耶律斡里太的汗毛都惊得站了起来。
“侯爷还有何事?”耶律斡里太感觉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肯定很狰狞。
“您的短刀...”韩明捡起‘淬毒’短刀,这一下可把耶律斡里太吓得身子僵硬。
“别忘了!”韩明亲手将短刀插入马背上的刀鞘中,笑呵呵挥手告别。
见到韩明没有发现异常,耶律斡里太立马挥鞭逃离了这处荒野。
“小样,看着挺胆大的,还不如我孟德兄会装脸子呢...”
韩明轻笑一声,回身接着处理梅花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