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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伴随着一摞奏折的倒地,殿外吹着冷风的群臣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这是何等的嚣张?!”

“堂堂一路安抚转运使,竟然在上任途中被山贼土匪给劫道重伤昏迷,他薛向是干什么吃的?!”

“整个永兴军路的治安是做给鬼看得吗?!”

“还敢妄谈淘汰裁军等事宜,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迷了双眼,哼!”

“你们说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殿内听训得重臣第一次见到仁宗皇帝发这么大火,而且是当着臣子的面骂一个地方的二把手。

“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先行调查取证,方能知晓内情。”

富大相公眼神左右摇摆,先瞅瞅默不作声的韩章,后瞧瞧低头装鸵鸟的曾明仲。

一时间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政事堂又不是他富彦国一个人的,你们这一个当事人不说话,一个枢密使装不知道,玩呢?

而端坐龙椅上的仁宗皇帝也是眼神微眯,打量着站立的重臣。

“陕西来的奏报上,提到了部分线索,你们先看看。”

听到这话,富彦国主动上前接过奏报,打开扫视两眼。

随后轻咳一声,神色舒缓的递给韩章。

韩老爷子实际上一直强忍着情绪没有发作。

毕竟老话说的好:冲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看到老友递过来的奏报,韩章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过打开。

在看到上面提到的关于山贼土匪的情况时,用了疑似‘军马’、‘军械’的字样,韩章的一颗心瞬间一沉。

但马上又联想到什么,眼底的担忧之色渐退,心底浮上一丝怪异。

这小兔崽子,不会又玩什么瞒天过海的谋划吧?

思索数秒,越来越觉得有可能,整理了一番心情,将奏报递给不明所以的枢密院枢密使曾明仲。

这位大佬今年四五月份调任中枢,升职掌管军机的一把手。

而他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关于陕西地方厢军裁减的若干问题。

同时一定程度推动对于边军军改的进程。

原本这件事情在曾明仲看来,至少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缓步推进。

尤其是对边军军改更是重中之重,要慢慢来才对。

可是事情恰恰事与愿违,接过奏报的第一眼,曾明仲心里‘咯噔’一下,暗呼‘不好’。

然后眼神立马转到韩章和富彦国身上,他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这俩人的授意。

可是论起在中枢的执政时长,或是脸皮厚度上,初入进来的曾明仲是一点比不上韩、富二人。

甚至就连韩章和富彦国的神色变化都看不出来。

缓缓呼出几口气,曾明仲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当小透明了,必须给一个说法才能够保证自己这个枢密使的位置。

“陛下,臣以为必须先行清剿整个永兴军路的各处匪患,以安民心。”

“然后在对于地方厢军进行严查排查。”

“同时推进厢军裁减计划,对于不能上前线打仗、又不能为国家服徭役的士兵,予以淘汰。”

“另外也要发送文书斥责和审查种谔、狄氏兄弟的作为。”

“这种私自质问和威胁地方长官的情况不能助长。”

“甚至对于整个边军也要重新审量,是否需要进行革新。”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掐灭在萌芽中。”

“种谔和狄氏兄弟的行为实属有违朝廷制度,必须要有个说法。”

“。。。。。。”

曾明仲是越说越上头,甚至想着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问题全部摊开。

他韩明,或者说整个朝廷都有着军改的想法,那凭啥让他来背锅。

听着曾明仲的一系列想法,韩章和富彦国一副古怪神情,随后相视一笑。

二人多年的默契都能读懂对方的眼神:上道!

仁宗皇帝似乎听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微微点头。

“看看曾相公,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听着官家对于曾明仲的夸奖,韩章和富彦国立马鞠躬行礼。

“陛下所言甚是,我等应向曾公学习。”

而曾明仲一脸苦笑连连的接受这份算不上什么奖励的夸耀。

他知道,这次陕西军改,自己是被推到前头当楔子,为韩明背书了。

“这叫什么事啊?!欺负我一个初来户,有意思吗?”

曾明仲无奈的接过仁宗皇帝书写的“关于陕西军改以及各类情况分析调查”的文书,郁闷的返回枢密院。

到了枢密院的第一时间,曾明仲就恢复了执掌大宋军机的第一人风范。

“严令河东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利州路、秦凤路等五路安抚转运司,时刻待命,严防永兴军路异常情况。”

“同时将朝廷文书下发永兴军路安抚转运司,即刻起全面戒严。”

“一为剿匪、二为全面彻查淘汰地方厢军、三为推进边军军改。”

“告诉薛向,这不是商议讨论,这是命令!”

“他的转运副使还能不能坐下去,不是看我,也不是看政事堂的诸公。”

“至于看谁,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韩安抚转运使的事情还不算完,若是这次事情不能圆满结束,那就数罪并罚,辞官归隐吧!”

曾明仲冷冽的声音传荡在西府枢密院之中,所有人都神色严峻的躬身执礼。

“是!”

汴京城内的动向瞒不住任何人,或者说这次事件似乎并没不打算瞒着任何人。

随着韩明重伤昏迷事件的发酵,整个汴京也陷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形势。

韩家之内,女眷们等待许久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本就生产后有些伤神的余嫣然更是精神不振,常常因为思念过度,陷入恍惚。

甚至韩家老太太都有些撑不住年迈的身子。

只剩下韩吕氏苦苦一个人支撑着韩家偌大的后院。

直到韩章从宫内返回,偷偷开了一个小规格的家庭会议后,众人才舒了一口气,静静等待远在西北的各类消息。

而韩明的情况牵动的人不在少数,包括外判永兴军的韩师朴、南方平叛的顾廷烨等人都接到了这份不算情报的情报。

而作为当事人的韩明此刻就在京兆府内安然端坐,一副观看好戏的样子。

一旁满脸苦兮兮的王韶正在书写“关于陕西军改若干事项”。

“大人,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韩明嗑着瓜子笑道。

“薛副使啊!咱们这么搞,不会把薛向搞死吧?”

王韶的话让韩明笑出声:“哈哈,他薛向可没那么脆弱。”

“说不得还会因祸得福,更上一层楼。”

韩明的潜台词让王韶有些明悟,微微点头。

“这么说,是王某杞人忧天了?”

韩明轻笑着给王韶斟了一碗茶:“就这么说吧,薛向若是能办好这件差事,那就万事大吉。”

“若办不好...”

看着韩明若隐若现的笑意,王韶心头一沉:“办不好会怎样?”

“永兴军路‘兵化匪’这种丑闻,总要拎出一个替死鬼...”

“或者说,这陕西地界本就是他薛向治理的,出这种事,他能脱得了干系?”

韩明的话让王韶突然意识到,所谓的政治,不过是妥协与再商量的结果。

终归不像军事一般,说掀桌子就掀桌子。

薛向不论是否参与和知晓这桩事情,他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