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见过兵器无数,从未见过有能连续发射的武器,沈大人莫不是在忽悠本官吧?”
张苓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沈逾白。
眼前的文官虽年轻,却极为消瘦,打眼看过去,不像官员,更像个文弱书生。
这样的人真的会带兵打仗?
沈逾白神情不变道:“下官老师乃是崔侍郎,师兄崔承平乃是总旗,这复合弓便是他独创。”
张苓当然知道崔明启,此人弃文从武,打了不少胜仗,可谓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
如此大好的形势之下,崔明启又弃武从文。
此事引起不少武将愤怒,觉得他是背弃了武将。
更有人怒道:“崔明启会打仗,不一定会当文官。那些文官哪个不是一百个心眼子,他一个武将不可能玩得过那些文官?他这就是自断前程!”
可崔明启转为文官,三年后就连跳两级,竟还当了京官,离入阁仅一步之遥。
如此一来,倒让崔明启在武将中的名声更大。
如今他的独子又入了行伍,崔明启瞧不起武将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不过崔承平想要在军中熬出来,还需功绩。
如今并无战事,想要熬战功也难,沈逾白在拿到复合弓后,就让人给崔承平送去。
以大越如今的工艺水准,枪这等神器是做不出来的,复合弓却能试试。
苏锦买的复合弓虽是铝合金做成,然在大越也可用木材或竹子替代,再加上动物角、动物筋丝等,依旧可以做出来。
对于文官来说,献兵器只能让他们博得一个好名声,可若这武器是武将弄出来,那就是极大的军功,能保前途无量。
两相对比,自是将复合弓的功劳推给崔承平。
张苓倒是有些意外:“你竟是崔明启的学生,与他学过兵法?”
沈逾白道:“老师教过一些。”
张苓脸色便好看了些,不过依旧不信沈逾白的战绩。
“何时将你说的复合弓拿来给本官看看。”
“待到下官忙完临海之事,便将那复合弓呈给大人。”
沈逾白的话让张苓颇为不满。
他已亲自开口,这沈知府竟不立刻将此弓递到他眼前。
想来怕也是推脱之语。
不过他既已来了这一遭,必要将那海贼一事查个清楚明白。
临海之事简单,就是一些贪官污吏,抓了往京城一送,让三司会审,至于后续如何,就于他无关了。
左不过耽搁几日就能去查那海贼一事,又何必急于一时,让一个小辈看轻他。
张苓却没想到,临海的事如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来,完全没有停歇。
先是通府知府沈逾白抓了百来名叛逆之人,待秦诏审理时,那些人齐齐招供是受都指挥使司的佥事们指使。
谋逆要诛九族,佥事们哪里愿意顶罪,又招出薛岩。
薛岩倒是顶了罪,不曾想,秦诏发觉薛家早已人去楼空,金银珠宝更是被卷走。
再往都指挥使司上下一查,竟是上下勾结,刺杀钦差,更甚至多次围了通府。
原以为此事就这般查清了,谁知那沈逾白转头又交出不少去刺杀钦差大人的人。
一审问,竟全是都指挥使司的人。
拿着朝廷俸禄,竟干着反贼的行径,连张苓都气恼异常。
那就将都指挥使司上下涉事之人统统抓了,一起押往京城去审理!
事情却远没结束。
一名姓冯的小伙子趁着钦差审案时,突然状告起沈逾白觊觎冯家家产,将他爹抓去关在牢里,还抄了冯家等各大家族。
这是原先按察使司定给沈逾白的罪名,后来因着唐昌益在公堂上改口,又因钦差大人出事,此事就压下去了,如今倒是再次提起。
有了冯家领头状告,甘家、唐家等都有小辈跳出来告沈逾白。
沈知府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得了百姓的爱戴,可也得罪了许多人。
被抄家的冯家等大家族便是恨透了他。
原本各大家族吃香的喝辣的,一夕之间,一切荣华富贵都离他们而去。
每每饿着肚子的夜晚,他们就要骂沈逾白。
有人开始告,那些家族里许多人都来了临海,将衙门堵得水泄不通。
秦诏审案子审得头皮发麻。
在一声声“大人为我们做主”与“必要将那贪官绳之以法”中,越发坐实了沈逾白的蛮横行径。
更甚至,那些家族的人更甚至变成状告沈逾白谋财害命。
民怨沸腾。
“严惩沈知府”的言论甚嚣尘上。
审案之时,守在衙门口的百姓更是直接齐声呼喊:“严惩贪官沈逾白!”
秦诏只得先行退堂,可那些人并不走,还在衙门口大声呼喊。
被堵在后堂的秦诏急得连喝两碗茶水,仍觉得烧心。
“把沈大人请过来!”
等秦忠把沈逾白请过来,就见沈逾白仍旧是不疾不徐地坐下。
秦诏反倒气笑了:“沈大人听听外头的呼喊声,你就不怕吗?”
沈逾白笑了笑,给秦诏倒了杯茶,道:“秦大人何须着急?我们如今在临海,要收拾临海的官员,他们岂会坐以待毙?”
必然是要闹出些动静来反击的。
“你早就料到他们会告你?”秦诏问道。
“秦大人乃是钦差,未在临海就任,他们就算想泼秦大人脏水也无从下手。最好就是从本官下手,也可洗清按察使司。况且他们这罪名已用了好几次,就算想到也不足为奇。”
沈逾白轻笑着道。
虽来来回回还是这个罪名,不过好用就行。
秦诏便也不急了,静静坐下:“沈大人如此沉着,必是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沈逾白笑道:“大人按照大越律法审判也就是了,无需偏帮下官。”
既然是钦差,自是要秉公办案才能让人信服。
秦诏思忖片刻,点了头。
既然沈逾白有胆子让他继续,他又有何可怕的?
待他再升堂,公堂之外众人一见到他,就大声高呼:“严惩贪官!”
“斩了沈逾白!”
“大人要替我等讨回公道!”
声声高呼,全是怨屈。
公堂之上,那跪着的各家年轻人将头磕得“砰砰”响,齐声道:“求大人为我等做主!”
秦诏一拍惊堂木:“肃静!”
一声令下,公堂终于安静了片刻。
秦诏朗声道:“既有怨屈向本官诉了,本官必会查清实情,传通府知府沈逾白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