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稚的语气相当强硬,强硬地有点不自然,细细听,还有点颤抖。
姜徊侧头看过去,明亮却深邃的卧室内,他们俩站立并肩,似是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女人下颚线绷紧,落于身侧的手指蜷缩,背脊笔直到像是在迎战,警惕得像是被伤害无数次的猫。
姜徊伸出手,轻轻包裹住孟津稚的手。
细微的颤栗在掌心震动。
他的手指很长,紧紧把孟津稚的手裹在手心里,大拇指沿着掌肉顶开掐进手心的指尖。
孟津稚不愿意这么被打开,抬手想要挣开。
姜徊手上的力气同时增加,“既然不难过,又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孟津稚眼睫一颤。
渴望亲情,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所以哪怕再放弃,再失望,当在听见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说伤人的话的时候,不难过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难过归难过,却没有其他的情绪。
喉头的气流顶在舌尖,她想辩驳,却又不知道如何辩驳。
姜徊着目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多说什么,伸出手臂,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伸掌按住纤细后颈,迫使她埋入脖颈内。
男人温热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温热而鲜活。
孟津稚从中体会到一点笨手笨脚的安慰。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几分钟,孟津稚提起手臂,回手抱住了姜徊。
楼下聚众闹事的人并没有待太久,这里的小区安保系数很高,所以在事发之后,就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把那些人驱散走了。
房间更静了。
静到孟津稚能够听清楚姜徊的心跳。
砰砰砰——
有力而稳健,和他这个人一般。
孟津稚的情绪开了一个小口,试探地探出了脚,“你不会觉得我太心狠了吗。”
姜徊:“他没有对你好过,为什么叫心狠。”
孟津稚豁然抬头看向姜徊。
男人眉眼浅淡如玉,神情没有任何波澜和情绪,他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粗粝指腹顺过女人柔软长发,他一点点往下梳理,语气却仍旧平静:“人要活得自私一点,不要考虑其他,而是考虑自己,你自己都不在乎你的感受,又怎么能让别人来在意你的感受。”
孟津稚顿了一下,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安慰人其实挺差劲的。”
姜徊:“没有。”
孟津稚:“为什么?”
姜徊:“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安慰的人。”
孟津稚眼尾发红,唇角却翘起了一点笑容:“那我是不是要感到荣幸。”
“这倒不用。”姜徊平静说,“我说过了,先在意自己的感受,有人爱你,不会因为你的一点错误而不爱你,也不会因为缺点而不爱你,而只有不爱你的人才会一直找借口不爱你。”
说话并不中听,却实实在在是这么个理。
孟津稚心情好了不少,“你说的对,爱我的人会一直爱我,不爱我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爱我,就像我妈妈她会一直爱我——”
姜徊:“孟姨?”
孟津稚奇怪看他一眼,“不然呢?”
姜徊眼眸沉沉,面色也一瞬间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津稚看着姜徊脖颈上晕开的一小点深色,低声把话题转为正轨:“其实我也没想过要瞒你,我知道你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
“晚一点知道,就没办法阻碍你的计划了。”
他接话。
孟津稚神色微微一顿,不自然地侧过脸。
姜徊侧目看向孟津稚,忽而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就没有想过有人会跟我通风报信吗?”
孟津稚唇线略略抿作一条直线。
姜徊哪有不明白的,“你想过,但觉得自己掌控了我的电子设备,就不会让我知道了,或许你还有另一种想法,比如我在真的得知之后,不会再阻拦你,甚至默许。”
姜徊把孟津稚的心思剖析得干干净净。
孟津稚不说话了。
女佣恰逢这会敲门,说准备好早餐了,让他们一块下楼吃。
姜徊牵着孟津稚的手,带她下楼。
孟津稚跟着下楼,餐桌上摆了两三样早餐,她在姜徊旁边的位置落座,就看见一枚剥好的鸡蛋送到她的餐盘前。
姜徊声音淡淡:“下一次产检还有几天?”
孟津稚怔愣片刻,如实答道:“应该还有两周。”
她上次去产检就在不久前。
一般来说,一个月去一次就够了,所以大概是还有两周。
姜徊:“那到时候我陪你过去,至于公司方面,你还要去吗?”
孟津稚是打算去的,只是——
现在姜徊发现了她做的事,所以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去了。
姜徊:“要去的话,我送你过去。”
孟津稚拧眉,“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了?”
姜徊抬头看她,“如果在被围堵了怎么办?”
“……”知道男人在公司应该还有不少眼线,所以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公司消息。
昨天的事故,她也瞒得很死。
结果也就一早上的功夫,对方全知道了。
挫败感油然而生。
姜徊却仿佛提前预料到了她的情绪,说:“如果你从小生活在姜家,也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给你递消息。”
这并不是假话。
事实上,只要背后的家族不倒,总会有人想尽办法投机取巧,把一切消息送上来。
有的人是为了挑拨离间,而有些人是为了讨好姜徊。
孟津稚不吭声。
姜徊一锤定音:“上班我送你去。”
孟津稚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腿长在人身上,她不能学他,真的把人绑了。
只能随他去。
却没想到真正去上班的时候——
姜徊反而不走了,坐在办公室,看着孟津稚在电脑桌前办公。
他也不点评,偶尔扫过来一眼,随后提醒孟津稚喝水吃饭,就像是一个人形的闹钟,有好几次孟津稚开着会,他突然推门而入,帮孟津稚把水添上。
会议里的目光快要把孟津稚淹死了。
她一结束完会议,就气势汹汹往办公室赶,想要和姜徊好好聊聊。
刚站到办公桌前。
女孩子啼哭道:“姜总,你都不知道你没回来的时候,孟秘书背着你做了什么。”
这是在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