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第一次见傅凌云流泪,说不动容是假的。但她想离婚,也不是假的:“现在我想说的,想做的,只有离婚。”
她坚定地知道,做什么对得起自己的爸妈。
傅凌云内心备受煎熬,他可以接受南汐的所有指责,哪怕怪罪。但离婚不行,没有南汐他会死。
“傅氏集团恶意占用南家股份获利,这么多年我从没参与过,我只去过傅氏集团一次,是和你一起去签的南家股份折现合同,包括傅氏给我的分红,我也一分没动。我将傅嘉林从傅氏总裁位置拉下来,找到吕海生,就是想等时机到了,交给警方,好还你公道。”
傅凌云有一天也会辩解,以他自己最看不起,最无力的一种努力方式:“你能不能不要因为傅嘉林,就抹灭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很相爱,不是吗?”
没有傅嘉林在他们之间画出一道鸿沟前。
南汐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现状,工作顺利,前途似锦,有一人常伴在侧,恩恩爱爱度过余生。
一切就好像一场梦,被打碎了,梦也该醒了。
南汐看着傅凌云的眼睛:“那是你处心积虑培养的。”
她简短的一句话,出口便成了尖刀,一下下扎在傅凌云的心上,提醒他,他多么精于算计,不受人待见。
“是,我处心积虑,有错在先。”傅凌云站着的身子微微一颤,声音像是被苦水浸过:“但生在傅家,不是我能选的。这两份罪,我慢慢还。”
他若没有生在傅家,也不会认识南汐,喜欢南汐,这罪他甘愿受之。
“但要不要接近我,和我结婚离婚,再结婚,你是能选的。”南汐情绪突然激动,音量抬高,紧抓着傅凌云的错处,责怪他,更责怪自己:“我不喜欢傅家,不喜欢傅家人,却一而再地选择你,我同样不可理喻。”
现在还有了傅凌云的孩子,她还怎么有脸,在父母祭日去祭拜。
南汐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地咳嗽声传出,她双手捂住伤口,整个头都要缩进肚子了。
傅凌云眉心紧拧,掌心按在南汐后背,上下轻抚,恨自己不能替南汐受这份罪。
南汐脖颈到耳根,因为充血颜色嫩红的,浮着薄薄一层汗珠。
可能是因为痛到麻木,她忘了推开傅凌云。
好久,她咳嗽终于停了,却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直起身,面对傅凌云。
傅凌云浅坐在床边,双手托起南汐的脸颊,整理她两侧乱了的碎发,眸光里溢着宠溺,不舍。
“从我妈妈将我送回傅家那天起,我就明白,想要的只能自己争取。以前我没能力保护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你。这么多年,我百般斡旋,终于有能力了,走近你了,得手了,我就不会放开。一切错都在我,有什么报应后果都有我挡,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了。”
傅凌云拇指摩挲着南汐粉嫩的皮肤,深情的眸光看着南汐,视若珍宝:“我知道你爱我,让你在我和爸妈之间做选择,无异于要你脱一层皮。”
“咬咬,你不用选,我甘愿脱掉傅凌云的身份,抛下凌宇集团,欣然做你南汐的老公。”
南汐强忍着刚说完狠话的冲动与自责。
长睫上沾满了泪水,也极力不让它掉落。在听到傅凌云说报应后果他担,甘愿放弃傅家身份,走向她时。
倏然,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落在了被子上。
在决定见傅凌云前,她把傅凌云的所有缺点,以及对她的不利都想了一遍,才说出了那一句句戳人心肺的话。
傅凌云不仅全盘接受,还甘愿为此和傅家断绝关系。
这让南汐再铁石心肠,也没绷住。
感情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傅凌云一直在做利于她的事,小时候帮她叫医生,长大了帮她拿回股份,在非遗爱好上默默支持她,引导她做翻译工作,帮她对付傅嘉林……家里家外给足了她安全感。
一面是已逝的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一面是她自己选择的爱人和家人,她怎么选,都有愧于另一方。
南汐拿开傅凌云的手,轻抹过眼角半干的眼泪,说道:“太晚了,我想休息了。”
能让南汐态度软下来,傅凌云已经很满足了,他也担心南汐的身体。
傅凌云拿开南汐腰后的靠枕,扶着她躺下,拿来吸管杯哄她喝了几口水:“安心睡吧。等你出院,沈斯年那边刚好结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陪你。”
南汐缓缓闭上眼睛,好像不看到傅凌云,就不用想两难的问题,没再说话。
很快,她呼吸平稳,但皱着的眉心始终没舒展,傅凌云知道她没睡着,离开前特意给她留了一盏灯。
裴景明听到开门声,收起手机站直,抬脚要进病房。
傅凌云长臂一伸:“她说累了,要休息,不见人了。”
这个人,傅凌云此处特指裴景明。
裴景明了然,问道:“你有给南汐说我在门外吗?要是说了,她怕是会让你出来,先见我。”
傅凌云施施然,他就是没说:“那是她懂得待客之道,不是她多在意你。”
一句客,将裴景明推远。
裴景明弯眉笑笑:“南汐喊我一声哥,我就能比你陪她走得更远。”
哥哥比情人长远。
“不经我同意带她去夜歌见吕海生,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傅凌云说着,陡然拽起裴景明的衣领:“我说过,等她真不能原谅我了,你再来。还没到那时候,也不会有那时候。”
傅凌云一拉一推,放手后裴景明一阵趔趄,退了一米远才堪堪站稳。
抬头瞥一眼傅凌云离开的背影,眸光微动。
转头看见门口一脸吃惊的燕雨蝶,温声说道:“麻烦你别告诉南汐我今天来过。”
燕雨蝶嗯了一声,又啊一声,回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