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殊不再怀疑她,只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罗诗杳直视着他的眼睛,索性将话挑明:“爱是唯一的,是自私的,是排他的。”
“换作是你,你愿意与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吗?离开你,至少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三妻四妾是古代权贵的日常,罗诗杳压根不指望他能理解,只是自顾自地倾诉着。
话一出口,她又怕严殊以后将自己看管得更紧。
于是,她眨着水灵灵的一双眼睛,恭维道:“不过,话虽如此说。可将军您就是那高坐莲台的如来佛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任谁也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严殊又陷入沉默,似在深思。
而后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别的女人,只有我和你,你还会离我而去吗?”
罗诗杳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他:“你将鸟笼打开,且看看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会不会振翅飞走?”
严殊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等打完仗,大仇得报,天下归一,我就解甲归田,陪你去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此刻,笼罩在男人心头的所有疑团解开,让他浑身格外舒畅,就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罗诗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自嘲道:“妾身怎会有如此大的颜面,让将军做出这般抉择?将军——当真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势吗?”
严殊神色平静,缓缓道:“当然,这也并非全是因为你。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古往今来,功高震主者,大多引得帝王心生猜忌,又有几人能够善终?此事,我早有思量,功成身退方为明智之举。”
“要打仗了!” 罗诗杳默默听着,一阵感慨。
“是啊,又要打仗了。”严殊亦是一阵感慨,眸中透露出一丝惆怅与不舍,“这一次分别,怕是要很长时间。”
说完,他猛地伸出双臂,以近乎霸道的力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只想这样一直抱着她,感受她的存在,聆听她的心跳,触碰她的呼吸。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确定这幸福不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严殊双臂渐次收紧,力道愈发强劲,恨不得将她与自己就此融为一体,直至地老天荒。
他凑近她的耳畔,带着无尽的深情与眷恋,低声呢喃道:“阿瑶,我爱你……我们约好,下辈子还在一起,好不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古来征战几人回,虽说他久经沙场,从未有过败绩。
可在这一刻,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他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这一去,就会永远留在那片血腥的战场上,再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罗诗杳愣怔了好半天,才轻声道:
“这个恐怕不能如将军所愿。您一生征战沙场,杀业太重,依照因果轮回之理,转世投生必入畜生道。”
“而妾身,人美心善,下辈子必定会再度投生为人。人兽殊途,又怎会有交集?”
她并未正面回答,言辞看似在开玩笑。
这辈子已经够痛苦了,下辈子……去霍霍别人吧,别再来祸害她。
男人幽深的墨眸中夹杂着一抹难掩的受伤之色。
他看着她,认真道:“阿瑶,不管来世如何,今生你我相遇,我便不会轻易放手。”
说完,用自己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屋内有白光透了进来,驱散一室的昏暗,天亮了。
经历了一夜的缱绻缠绵,严殊意犹未尽,依旧贪恋这份欢愉与温存。
当罗诗杳准备起床时,他长臂一伸,将她拉回自己的臂弯,紧紧抱住。
“今日,你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这里,好好陪我一整天。”
男人慵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罗诗杳嗔道:“将军,哪有这样的道理,妾身还要去给夫人请安呢!”
严殊紧紧抱着她,耍赖般不肯松开:“不必去了,让青玄过去说一声便是。”
如意院,众姨娘前来给王氏请安。
青玄入内后,先是向王氏行了一礼,而后恭敬道:“夫人,将军昨夜感染风寒,身体抱恙,今日告假休养。”
“将军吩咐罗姨娘于榻前悉心照料,故遣奴婢前来,将此事告知夫人,望夫人明了。”
王氏仪态端庄,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容,道:“将军的身体最为重要,如今他抱恙在身,自是需要人贴心照料。”
“罗姨娘心思细腻,有她在将军身边悉心服侍,想必能令将军早日康复,这样我也放心些。”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心中却是又酸又胀,酸意与憋闷汹涌澎湃,肆意蔓延在胸腔内。
青玄退下后,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众姨娘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高姨娘向来心直口快且善妒,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嫉妒与不满,率先开口:“昨晚众目睽睽之下,罗姨娘和表少爷厮混在一起,这本是犯了大忌之事。”
“可将军呢,不但未对她施以惩戒,晚上还宿在了她的屋子。将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全然不顾这府中的规矩体统了。”
柳姨娘嘴角微微一撇,恨恨道:“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能将将军迷惑到这般田地。”
“谁都晓得咱们将军向来注重孝道,就是对府中的规矩礼仪也颇为看重。可一遇到她,唉……”
张姨娘用手中的帕子掩着嘴,小声嘀咕:“这罗姨娘到底有何独特魅力,竟能让将军如此袒护?”
高姨娘满脸的鄙夷之色,声音却透着浓浓的酸意:“哼,什么魅力,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年轻漂亮罢了。”
“她不就是凭借着那几分姿色,以色侍人。要不然,就凭她一个流落青楼的罪臣之女,怎会有如今这般风光体面的生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没边。
赵佑宁静静坐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王氏端起茶杯,将杯沿缓缓送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后从容搁下。
只听那杯底与坚硬的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又短促的响声,在略显嘈杂的屋内回荡开来,似是为她接下来的话语敲响了前奏。
“好了,都不要再议论昨晚之事。家丑不可外扬,事关重大,你们务必要守口如瓶,不得向外透露半点风声。”
“若是有谁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且不说老夫人与将军会如何处置,单是我这里,就绝对不会轻饶!”
众人听闻,纷纷应道:“是,夫人。”
王氏微微点头,脸色稍缓,继而又说道:“下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诞,这可是府中的大事,理应好好庆祝庆祝,各位姐妹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然后散了。
赵佑宁满心愤懑与不甘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就将圆桌上的一套青瓷茶具尽数扫落在地。
那套价值昂贵的瓷器瞬间粉身碎骨,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表少爷半死不活的,经过昨晚之事,那原本快议成的亲事自当化为泡影,再无促成的可能。
谁能料到,这般局面下,罗氏竟能全身而退,不仅未受到丝毫惩处,还继续享受着将军的万千宠爱,这怎能不让她怒火中烧。
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转头问绿芜身边的一个婆子:“都处理干净了吗,有没有被旁人发觉?”
婆子有些心虚,战战兢兢道:“回姨娘,老奴很小心,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将翠花捂死并推到井里后,就立马逃离了犯罪现场。
可回来后,竟发现自己上衣丢了颗扣子,此刻她心中正害怕得要命,生怕这一疏漏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周佑宁很是看不上她这副哆哆嗦嗦的样子,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