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场回来的那一日,谢临渊在主院用的晚膳。
吃完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宋晚宁对着铜镜卸钗环,斜睇了一眼身后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人:“王爷是不是忘了,今日不逢五也不逢十。”
“嗯,其他院子在修缮。”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她佯装惊讶:“那何时能修好?”
谢临渊凑近,弯腰从后吻她耳垂,回道:“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修不好呢?”
这些天的相处,两个人都逐渐习惯了日常起居里多了一个人。
拥抱和亲吻不再是动情前的信号,自然得像是一种本能。
水到渠成下,她也愿意陪他“破例”。
夜色渐沉。
情到浓时,谢临渊掐着她的腰,低声诱哄她喊自己的名字。
不是王爷。
是“谢临渊”。
宋晚宁颤抖着,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重复这三个字。
每喊一声,便能感受到他又血脉偾张一分。
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让她欢愉。
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两个人都一惊,动作戛然而止。
这种时候被打扰,谢临渊面色阴沉得快能滴出水。
他没理外面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继续俯身吻着宋晚宁。
可敲门声还在继续,大有不回应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谢临渊忍无可忍,朝外吼道:“滚!”
外面的人终于说话了:“王爷,甜水巷出事了。”
这是宋晚宁第一次知道“甜水巷”的存在,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明显察觉到他身体变得僵硬。
旖旎的氛围荡然无存。
“这么晚了,什么事?”她问道。
谢临渊没回答,眉头皱得愈发紧。
草草结束,抽身而起。
宋晚宁坐起身,用薄被掩住尚且泛红的身躯,看着他迅速将自己擦干净,重新穿上衣服。
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要出门的前一刻,才又回头浅尝辄止地吻了她一下,嘱咐了一句:“别睡。”
意思是他很快回来,要她等他。
谢临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嘭”的一声关上。
宋晚宁的心一寸寸沉入谷底。
直觉告诉她,他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四更天,梨蕊见屋内仍灯火通明,进来劝道:“小姐,别等了,睡吧。”
宋晚宁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只是摇头。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谢临渊才轻手轻脚推开门,一进里间,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他突然感到不安和慌乱。
吞咽了好几下并不存在的口水后,谢临渊才主动开口:“你...一夜没睡吗?”
“没有,刚醒。”宋晚宁笑着起身,朝他走来,“王爷是要去衙署当值吗?我替王爷更衣吧。”
语气轻松自然,并未有一丝不悦的情绪。
他松了一口气。
她凑近,敏锐地在谢临渊身上闻到了一缕陌生的香气。
甜腻,浓郁。
不是多名贵的香料,但存在感极强。
宋晚宁装作不经意问道:“昨晚的事情解决了吗?”
谢临渊脸上表情不那么自然,“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就好。”她低头整理他的衣服,不再开口。
他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两人沉默的每个瞬息,他都觉得自己在被无声质问。
可她偏偏什么都没有说。
“东兴楼新上了菜品,晚上咱们一起去。”临走前,谢临渊思虑再三,如此说道。
宋晚宁笑着点点头:“好。”
午后,太子妃突然登门,东拉西扯了好久,终于进入正题。
“整个京城谁不羡慕弟妹你呀,别看齐王年纪轻轻的,除了养在甜水巷那个外室,从不沾花惹草......”她忽然用扇子捂住嘴,露出几分歉意,“瞧我这嘴,弟妹千万别往心里去啊,都没有的事儿,全是那起子小人随口胡诌的。”
甜水巷,外室。
宋晚宁又想起了谢临渊身上那股子甜香,心一阵阵抽痛。
可明显太子妃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若此刻失态便遂了她的意了。
“太子妃哪里的话,王爷身份尊贵,三妻四妾也寻常,我岂会因此拈酸吃醋呢。”她笑意盈盈,端庄大方地将话抛还回去,“只是外室说出去终究不好听,也有损王爷自己的清誉,若王爷当真爱重哪位姑娘,怎会让人家只当个外室?一定是旁人乱嚼舌根的。”
太子妃也笑道:“正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京中这些人平日里就爱捕风捉影的,一边说那女子是贱籍出身,只能当外室;一边又说齐王原本想娶那女子为正妻,两相矛盾,你说好不好笑?”
“好笑。”宋晚宁附和着笑了几声。
见目的达成,太子妃也不久留,随意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宋晚宁一动不动坐在原位,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直到彻底没了亮光。
谢临渊还是没有回来。
已经快到宵禁,不可能再出去吃饭,他再一次食言了。
很晚很晚,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才听到外面侍女通报:“王爷到——”
谢临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匣子,很自然地放到她妆台上:“今日有些事耽搁了,下次再陪你去。”
说完便转身要出去洗澡。
“谢临渊。”宋晚宁突然开口叫他名字。
他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她一步步走向他,从背后环住他腰身,一言不发。
又是那股甜腻的味道。
秋狩那几日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心痛。
“今天的和昨天的,是同一件事吗?”宋晚宁忍不住问道。
像被戳到了痛点,谢临渊突然变得惊慌:“你问这个干什么?”
“作为妻子,丈夫去做了什么,我无权过问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可还是没法真的毫不在意,“是去见一个女人,对吗?”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所有的甜蜜彻底崩裂,再也不复存在。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临渊苍白地解释着。
“那是哪样?”
“与你无关。”他有些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是你求着要嫁给本王的,别忘了大婚那晚本王跟你说过什么。”
宋晚宁无声苦笑。
怎么会忘记呢。
他说除了王妃的尊荣,她什么也不要肖想。
而她竟胆大包天,肖想起他的爱。
“在围场的时候,王爷当真从未对我有过一丝真心吗?”她问道。
谢临渊没有回答。
宋晚宁缓缓松开双臂,后退几步,神情落寞得好似快要碎掉。
缓了好久才重新找回声音:“我知道了,是我僭越了。”
是她太过天真,以为与他两情相悦,从此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不过只是寂寞时的消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妻子也算不上,只是“王妃”。
一个硬要塞给他的“王妃”。
什么外室不外室的,哪怕他纳了三千佳丽,她也无权置喙一句。
当真可笑。
谢临渊看着她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心烦意乱。
他不想面对这样的宋晚宁,选择直接摔门而出。
从此,便是三年折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