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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敌军冲破城门闯进来的一瞬间,谢临渊抬手下令,一支支利箭呼啸而过,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前排士兵的盾牌上。

战鼓擂动,喊杀声震耳欲聋。

潮水般的敌军顶着箭雨一步步上前,破开阵型,精锐骑兵冲了进来。

这一战,已无退路。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谢临渊一人一马,在铁盾一般的重甲骑兵之中来回冲杀。

手中长枪冷芒略过,血雾弥漫。

可北齐的兵力像是无穷无尽,不管杀了多少,还是有数不尽的人前赴后继。

眼看着他们这边就要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一支暗箭射中了谢临渊的马腹,战马吃痛将他甩了下来。

他反应迅速,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躲过受惊的马蹄和纷乱的刀光。

可刚站起身,便被数不清的敌军包围。

他们似乎并不想杀他,而是想要个活口。

敌军主帅遥遥驾着马在安全地带朝他大声喊道:“谢临渊,别抵抗了,投降归顺我大齐还能留你一命。”

那声音穿过嘈杂的战场传到谢临渊的耳中,宛如蚊蝇哼鸣。

他听不清,也不想听。

稍稍调息了片刻,捏紧长枪,爆喝一声迎了上去,枪尖所划之处敌人头颅应声掉落。

见他如此不识趣,敌军的士兵们也不敢再怠慢,纷纷咬着牙下了死手。

身上的战甲已近破碎,挂在身上摇摇欲坠,再也抵挡不住敌人猛烈的攻击。

谢临渊刚解决了面前的两人,肩膀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喷涌而出。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一柄柄血迹斑斑的刀高高举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甚至连武器都举不动。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抵抗的力气了。

可闭上眼后,预料中的灭顶之痛却没有到来,反而周围传来兵器掉落在地的“咣啷”声。

不知谁大喊了一句:“援军,是援军到了!”

谢临渊用力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边已然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方才叫嚣着要杀他的敌军,此刻皆中了箭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战场上一片混乱,远远地似乎看见了一面红色旌旗竖在空中。

上面赫然是一个“江”字。

......

这场战役终于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散了满场的硝烟,雨水混着血水将目光所及的土地染得一片通红。

主将营中,谢临渊赤裸着上半身,面无表情任由随军的郎中替他处理伤口。

紧实的肌肉上新伤旧伤交错,几乎皮开肉绽。

最严重的还是肩膀上那道刀痕,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止疼的汤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药粉洒在伤口上时,还是疼得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你知道为何迟迟没有援军来吗?”江淮坐在一旁,突然发问。

谢临渊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笑了笑:“自然有人希望本王战死沙场。”

他这些年在京中翻云覆雨,将太子一党成功拉下马。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虽被废,到底也还没被处死,只是幽禁在自己府中。

太子背后的势力无法转投谢临渊门下,只能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妄图重新扶太子上位。

这次的守城之战,想必也是他们的手笔。

若江淮不出兵救援,他怕是真的会如他们所愿,死在这里。

军医默默包扎好,退了出去。

江淮这才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待北齐大军占领雁山城后再发兵,一举攻下。”

谢临渊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果然如他所料,不是求援的信没送出去,而是他们想等他死后再领个军功。

江淮领了百万大军埋伏在雁山城战场外二十里处,这样的兵力,根本无需惧怕北齐来犯。

京中的那些人知道,谢临渊自几年前秋狩夺药事件和江家决裂,虽不知那求药救命的江家大公子为何突然病愈,但两家势如水火是事实。

尤其是与江家少夫人交好的王妃故去后,江家人和谢临渊在朝堂上都互相没有好脸色。

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江淮必定不会出手,只会为谢临渊守尸。

谢临渊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本王?”他问道。

“不是救你。”江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着格外复杂的情绪,“是救你身后那些曾经属于宋家麾下的将士们。”

谢临渊微微垂眸,叹了口气道:“多谢。”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宋晚宁吧。”江淮幽幽说着。

宋晚宁。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了。

谢临渊心脏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

平日里他还能强迫自己忙碌,麻痹自己不去想,现下骤然被当面提及,再也避无可避。

思念肆虐,如潮水般来袭,令他喘不过气。

她,又救了他一次。

缓了很久,谢临渊才回过神来,嗓音嘶哑得可怕:“为什么?”

江淮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当年你在秋狩赢了那株人参后,宋晚宁悄悄来了趟江府,把她自己的那株给了我,我的病才好。她叮嘱我们不要声张,难道连你也没告诉?”

谢临渊茫然地看着对面之人的嘴一张一合,后来再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原来,她那天晚上去镇国公府是送药去了。

他那时愚蠢至极,竟以为她是偷偷代他向江家求和,对她说了很重的话。

她那时还怀着孩子,他甚至想强要了她......

谢临渊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力道极大,瞬间满嘴都是血腥味。

江淮不明所以,立刻上前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他颤抖着垂下胳膊,从一旁的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泥娃娃,泪流满面。

那娃娃身上的油彩都有些脱落了,露着斑驳的泥胎。

一看就是经常被拿在手中摩挲的。

“你根本不懂,我都做了些什么。”

江淮怔怔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冷硬如阎王的男人,蜷缩在床铺上,握着那个小小的泥人,哭到浑身颤抖,逐渐失声。

他确实不懂。

从前人们都说谢临渊独宠外室,宋晚宁不过是个下堂妻。

后来宋晚宁失了孩子,谢临渊似乎对她怜惜了不少。

再后来,宋晚宁借着假死逃去了西夏,那位传闻中深受宠爱的侧妃却再也没能重新复宠。

他原以为谢临渊对宋晚宁没什么情分,不过顾惜着两人的孩子,要不然宋晚宁也不会出此下策,千方百计逃离谢临渊。

可如今瞧着,谢临渊倒像是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他要不要告诉谢临渊,宋晚宁其实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