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决定吃什么或是不吃什么,吃东西时能尽情享受咀嚼不同食物的快乐,从口感风味等各种各样的角度去判断食物的价值和食感,紧接着是那种独特的下咽感,这一系列的感觉组成了美妙的进食体验。
然而如何消化吃进肚的东西,那不是人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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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薇儿之后又回来泡了一会儿,可阿库娅没有回来,众人出浴室时路过玄关,发现阿库娅傻坐在那里哭,看到众人后她又连忙抹干眼泪。
“阿库娅你怎么了?”克莱尔看着蒂薇儿又看了看阿库娅。
怎么想都是蒂薇儿把阿库娅叫出来说了什么,而且能让阿库娅这个人落泪的事,只能想到和利米特相关。
克莱尔觉得事到如今蒂薇儿依旧继续这种恶作剧,就实在有些恶劣了。
“蒂薇儿?”
“你那是什么口气?又不是咱给她弄哭的。”蒂薇儿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我没哭!”阿库娅逞强地喊道。
埃斯特有些泡过头了,就没多管她们,只想回房间睡觉,阿库娅见状连忙喊住埃斯特。
“等等!你现在还不许回去。”
“啊?凭什么?”埃斯特有些不耐烦。
“你....你头发还没有干吧!”
“已经干了啊?”埃斯特说着还把马尾重新扎起,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个王女关心。
几人的头发都让蒂薇儿给烤干了,尽管蒂薇儿在最后弄干发根的时候特别磨蹭。
“呃,衣服呢!我们得把衣服洗了吧!”阿库娅慌张地继续找理由。
“那个明天也可以做吧?今天好累的我想回去睡觉。”
“不行!”
“阿库娅你怎么了?”克莱尔斜头,她的银发挡住了阿库娅的视线,那双猩红的双眼望过来。
“我....反正我劝你们先别回去要好。”
面对阿库娅这样的反常表现,克莱尔也多少猜到了什么,她先是瞥向那个今天莫名热心的吸血鬼,然后克拉尔跟阿库娅一起坐在了玄关。
“你们先回去吧。”克莱尔对其他人提议。
“克莱尔!”
“没事的。”
“你不知道.....”
克莱尔不顾阿库娅拉住她说;“对吧,蒂薇儿。”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蒂薇儿没有和克莱尔进行视线交流,只是头也不回地带头离开了,现在玄关就只有两人坐在那儿。
阿库娅很快地垂头,她知道蒂薇儿肯定会给利米特打暗号,这两人毕竟关系那么好,而且现在还是利米特给她喂血维持生活。
“你看见了?”克莱尔继续着话题。
“什么....?”阿库娅依旧有些紧张。
“是利米特和安比做了什么吧——难不成是亲嘴?”
“.....”阿库娅保持沉默,她双手抱在膝盖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和贴身棉裤。
“难道比那还过分?”克莱尔试探性地追问到,她也没想过两人进展那么快,也许是一步到位的类型。
“.....比那还过分。”阿库娅点头肯定了,她愁眉苦脸贴住手臂的模样,好像很受打击。
“怪不得,看样子我们的阿库娅被大自然给袭击了。”
“大自然?”阿库娅听到这种形容不禁苦笑了,这让她好受的多。
“那种事....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看起来很吓人,而且感觉会很痛。”阿库娅看向自己的肚子,那种事情看起来可一点都不‘自然’。
“是嘛?其实我还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动物的倒是见过几次,春天的时候去展馆还有专门的区域可以看,至于痛不痛.....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你居然会怕痛?”克莱尔双手撑在地板上蹙眉。
“可那也太奇怪了吧?必须要做那种事.....才能生小孩对吧?可却是那样子的事?为什么?”
“天知道为什么!人啊,注定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要么比动物高级,要么比动物低级,可终究——人还是从动物之中走出来的嘛。人类,无论是诞生的过程还是制造的过程,估计都很痛苦吧。”
“对啊,别说生下来,就连孕育时也是痛苦的吧?”阿库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象要是里面装着个婴儿会怎么样;“可能当男人还要好一些。”
“呵,然而人类是怪胎,对于苦难和痛苦,是可以享受的。”克莱尔其实就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母亲,可是只要继续圣职者的事业,那就是不可能的。
“享受痛苦?别胡说了。”阿库娅噘嘴狐疑。
“这对阿库娅来说还太早了吧?香烟啤酒、甚至是无休止的讨伐魔物、战争、攀比....人啊,才没有那么理性呢,光有快乐没有痛苦人反而会活不下去,倒不如说那就不是人了。我想想,如果一个人生活中只有‘快乐’,那用不着多久祂就会感受到痛苦了。”
明明嘴里说着这种话题,克莱尔却是微笑着的,这让阿库娅百思不得其解。
“净瞎说。”
“唉~安比还真是个行动派啊——”克莱尔感慨地说,她都有些佩服安比了,明明刚刚大家还在愉快的聊天,她倒好。
不对,也许那两人早就是那种关系了吧?有可能只是今天才暴露而已。
如果不是蒂薇儿故意给阿库娅看,按利米特的作风,估计还能瞒更久,或者大家结束冒险了都不一定知道。
那个吸血鬼就是这个德行,最初挑起阿库娅和利米特之间的矛盾也是,给阿库娅施加暗示也是,散布那些恶趣味的谣言也是。
克莱尔其实不是不理解为什么蒂薇儿总是这样针对阿库娅。
要不是克莱尔从小和阿库娅认识成为朋友,不然就算她也接受不了阿库娅这不思进取的模样,说到底她一直觉得利米特就该对自己好这种想法太傲慢了。
明明自己不愿意去爱,却一味地想要被爱着。
可作为朋友,克莱尔终究是护短的。
“阿库娅,你知道真爱教堂为什么要叫真爱教堂吗?”
“因为得到教堂认可的人就能成为真爱?”阿库娅稍微打起精神来一点。
这就是阿库娅让人敬佩的地方了,她就没有放弃过利米特,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指导而已,可利米特对她没有那种想法,所以不会教她。
无论提及几次克莱尔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阿库娅会这么迷恋利米特这个人呢?明明对她献殷勤的男人、单纯地对她好的男人,放眼王国应该数不胜数才对。
至少在二十岁名誉破产之前,阿库娅好歹也是堂堂路德维希的一员,虽然相处起来挺膈应,但的确是个美丽、强大并存的人。
她又不是崇拜着利米特的强大,倒不如说利米特要是个弱鸡对阿库娅来说反倒要方便一些吧。或许真的和阿比盖尔殿下说的一样,虽然阿库娅脑子不好,可她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利米特身上了。
“那我们更进一步吧,假如呢,你和利米特得到了真爱教堂的认可,你们会变成怎么样的关系呢?”
阿库娅沉默了。
“哦——你觉得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这就是区区‘真爱’吗?”克莱尔看穿了阿库娅的畏缩。
“我不明白什么是真爱。我只知道利米特明显更喜欢安比,我再笨也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不可能愿意和我一起推开教堂的大门的。”
原来阿库娅已经把自己放在比较笨的位置上了吗?居然都不相信教堂的‘魔法’了。
克莱尔思索了一下这个小队的构成,怪不得阿库娅那么喜欢和埃斯特比较。
“可是人这辈子又不可能真的对谁诚心诚意。那是错觉,是难以维系的幻想,所以才会有真爱教堂这种滑稽可笑的东西被搭建起来。”
“你想说那是假的吗?”
“对啊?要确认也很简单吧?让利米特挽着安比踏入教堂就好,那样大家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真正的真爱,还需要教堂的见证吗?
可如果你们不敢踏入教堂,又凭什么敢说自己是真爱?
真爱也好纯爱也罢,背后永远都有第三者的影子,人与人的‘联系’本身就是一种‘外来物’,就如同释放魔法所必须要的媒介一样,法师——媒介——魔法。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直接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成立的根本原因,而且不仅仅’关系‘是两人之间的第三者,人还可能是自己的’第三者‘。
更进一步地考虑便是,自我中那不属于我的‘我’,和人格中那我不认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我’。
简单说来就是理想的我和幻想的我还有现实的我的参差不齐,使得自己都可能背叛自己的情感。
好比阿库娅现在这个状态,简直就像是要把利米特拱手让人了。
“从一开始,纯粹的‘关系’里面就不可能有人这种瑕疵存在,从一开始那就不可能是支离破碎的人们能够实现的美好理想。”
纯粹的关系,就是纯粹的‘第三者’,是和任何人都无关的严酷规则游戏。
而这种纯爱,利米特其实早就有了,所谓的——命运乃是无偿之爱,这种命运的爱,就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关系’了。
听到这圣女的说法阿库娅直接立直了腰,可马上她又趴回去,要接受这种观念,不外乎就是否认爱情的价值。
“那要是他们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利米特不会真心爱着安比。”
“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是‘魔法师’,就这么简单。”
克莱尔知道利米特也懂得这里面的关系,不然他不会识破自己的‘伪善’,所以他们才能合作。
“不对,才不能这样就判断。”阿库娅否认了。
“真不像是你啊,我明明是在替你说话唉?我记得阿比盖尔殿下给你的计划也不是让你把利米特拉进那古怪的教堂吧?”
“可是我那样做利米特会生气的。”阿比姐姐的计划说是会揭开利米特的真面目,阿库娅不理解那意味着什么。
“你明明之前还挺机灵的呀.....明明知道哪怕惹他不愉快也是在维持一段‘关系’。”
“那是因为那时我觉得利米特有求于我!”
“他现在不还是一样有求于你吗?蒂薇儿和利米特有这样的契约,一旦他放弃‘王室管家’的身份,他就必须要实现蒂薇儿一个愿望,而利米特不愿意那样,所以现在那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僵持着,而剑帝大人的契约是在利米特作为王室管家时才起效的。”
“.....什么?”阿库娅的确没有想过这个。
但话又说回来了,无论利米特再怎么样强大,他都必须要保护阿库娅的性命安全,也不能伤害她。
也就是说,阿库娅完全可以单方面地决定利米特·克里尔这个人的生死,她就是拥有着这样至高无上却不行使的暴力(王权)。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子根本不算是爱。”阿库娅还是摇头。
“不算爱?还真是天真啊阿库娅,所以蒂薇儿才会恶心你,你啊,就是太幼稚了。”这种天真朴素的爱是行不通的。
“......随便你怎么说吧。”
“哼,还真是洁身自好的爱,你啊,就是把一切都想的太轻松了。”
“你明明是个圣女!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呢,我想要的是纯爱,才不像是你们!你难道会很高兴吗?想想看如果你喜欢上谁,明明都已经在一起了,成为了夫妻了,然后大家还要来抢.....你们教会的工作不就该是阻止这种事发生吗!你也说了,两人的关系是需要神明见证的,你的神明完全没有作用的吗?”
面对指责阿库娅有些悲愤,她想要听从克莱尔的想法,可她的理性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是邪恶的。
“什么?现在又要诉诸神明了?明明你也没有和利米特进过教堂,安比也没有,明明你们都不信主,你却要让祂替你做主?就好帮你把那个卑鄙的精灵赶走?”
“......”
“而且你还记得你对利米特做过了什么吗?你伤透了他的心.....”克莱尔想想看这样说还是太夸张了;“这种情况下你还比得过安比?哪怕是我,我都只能支持她们啊!”
“你!”
“啥?你现在又想着,哦——我要对利米特好些才行,免得他把我赶走~”克莱尔捂嘴嫌弃地笑着;“你这种人,这种出身,居然还在乎别人的‘真爱’老实说我都觉得可笑至极啊——”
“克莱尔....?”
“所谓真爱,应是一种意志的自明。听好了我只说最后一遍,你无论对利米特做什么,现在的他依旧无法反抗。反正你都已经成坏人了,那还不如做到底才算洒脱。反正安比不过也是一样罢了,她也是利用强加于人的‘关系’把利米特给紧紧束缚住,那不如就让那个卑鄙的精灵看看王权的力量,你呀,要成为那个审判官,为他们设下万千考验!直到他们能够共渡难关,这样的话——你不就能知道安比到底是真心和利米特相爱,还是单纯地另有所求呢。如果你还在乎着利米特,哪怕只是出于怜悯,至少为了他去考验安比吧。”
这圣女如同恶魔一般对着阿库娅耳语煽动着她,为邪恶的罪行编织着美妙的大义,就如同最伟大的道德,总是通过设立罪行并追究责任的方式成立一样。
“这是.....”阿库娅有些被绕进去了,克莱尔则是虔诚地握住阿库娅的双手劝导着,她身上散发着那圣洁的气息惹人崇敬、信服。
“阿库娅,对利米特使用王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