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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塞尔法师塔内。

“这种玩意也谈不上创意,我也不会因此就被吓到。说到底对我而言重要的才不是让艾比安去死,让她后悔都来不及,带着绝望的表情死掉,老实说,这对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人啊,是会成长的,懂?”

利米特双手撑在膝盖上,表示迪塞尔不用担心自己会去‘挑战’艾比安追问真相。

比起追求艾比安的求饶,利米特渴求的是她的彻底臣服!这种夸张的话利米特没有能说出口来,而是暗藏于心,期待着实现之日的到来。

思来想去利米特发现自己渴求的是一种征服感,比起杀死谁从而免于后患那种消除忧虑的感觉,利米特更想要让仇人活着成为自己的阶下囚。

对,就像是自己不得不给胜者的女儿擦屁股一样!这才是那种不惜挑战帝皇都想要实现的征服欲(病症),尽管这已经在与剑帝的战斗中多少被治疗了部分。也有可能是在照顾阿库娅,见证她学习成长的过程中被磨平了些?

然而利米特清楚,住在脑子里的那怪物依旧躲在角落呓语着,挑唆着自己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行;‘因为你有不被惩罚的特权’

对阿夸也好还是那个圣女也好,甚至包括安比在内,那种绝对的支配感被他压抑在内心。所以他才是这副谦逊的模样,理性让他认清现实后选择更加稳妥的目的兑现方式,所谓隐忍。

这点还多亏是阿夸教会他的,如果不是阿夸把安洁莉娜给折断,利米特也许现在还沉迷于那种重复的堆叠之中。

恰如西西佛斯一遍又一遍地将石头推上山顶,然后又不得不看着它落下之后重复一样,如果说利米特和那推石头的倒霉蛋有何不同的话,那就是利米特多少乐在其中了。

过去五年利米特不停地将各种各样的魔法简化并收录于那只法杖之中,甚至让他产生了这值得做一辈子的错觉。

“怎么就谈不上创意了?你怎么可以否定别人呕心沥血的创作呢!”

迪塞尔握拳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扞卫到。

“要点是这个吗!关键不是艾比安吗?”

利米特忽然感觉推石头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这家伙居然还想跟自己比谁做的事更没有意义吗?人类的攀比心啊,唉。

“咱也觉得,这是很棒的片子,利米特你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电影......”

“对没错,这是很棒的电影,迪塞尔,你是会留名青史的男人,你做的好。”

“多谢夸奖,阿塔克氏,能得到你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两人像是建立了某种社团一样在那里握手,那迪塞尔肯定不会想到这个混球吸血鬼会做电影来干什么——想都不用想是用来敲诈讹人。

某种意义上的确会在历史上留名呢?在占卜魔法诈骗这方面,蒂薇儿和迪塞尔的名字绝对会被雕刻在耻辱柱上永远都擦不掉吧?毕竟在未来可能就会被归结于开启大诈骗时代的元凶。

“这玩意还谈不上电影呢,真正的电影应该有完整的剧情和丰富的视听体验,才不是这种片段。”

尽管利米特清楚光是这么短的画面,对于迪塞尔一个人来说也是相当巨大的工程了,可这离能端上大屏幕播放的成品还远着呢!

“利米特也做过?”

“啊?我?我没有拍过电影。”

利米特还以为蒂薇儿要嘲笑自己。

“那一起来吧!迪塞尔,这个片子你给它取名字了吗?名字很重要啊。”

“名字?没、还没有,你不说我都没有这种想法,对啊!名字!就叫‘绝望’吧。”

“在咱看来叫‘背叛’更合适呢,毕竟大家比起说是知道了什么感到绝望,更像是不明所以,甚至都来不及拿出实力来就输了。”

“那怎么不叫‘阴谋’?”说完利米特叹气后起身,心想这俩货这么起兴致,也许不该打断他们。

“总感觉这里差了点什么呢,这个艾比安登场的时候,你可以把所有的声音都去除吗?”蒂薇儿兴冲冲地着手于占卜术的修改。

“喂!”利米特又回头抓住那红毛吸血鬼的衣裳拉住她;“你别随便篡改别人的术式啊,多没礼貌。”

“唉——!不是一起做吗!”

“你看别人同意了吗?”

“没关系的利米特,这个术式本来就是副本,原件我复制了好几份保管,从初期制作到后期的形象设计的稿子我全留着的,而且阿塔克氏的建议,我已经接受了,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作品吧。”

迪赛尔好像很高兴自己能被理解,看来他搞这种东西在学院被当做是怪胎了。

“你刚刚说了后期形象设计了对吧!混蛋,你这种东西要是让剑姬和艾比安看到了,你会很惨的。”

“嘿嘿。”迪赛尔害羞地挠头。

“嘿嘿个头,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吗。”现在利米特倒是想看看这个混蛋迪塞尔的绝望表情,居然拿这种玩意来吓唬自己。

“本人只是想要原汁原味地还原,我脑中欧达氏的恐怖形象而已。”

“那你最好也别让剑姬看见这种东西,这种能够证明她体无完肤地败北的证据,对她来说是人生污点。”

说到底压根不用这种艾比安宣传片,利米特也早已经知道艾比安的强大了。

她的术式有一种强烈的时空术式的结构,那和剑帝的帝之力的确很接近,迪塞尔怀疑艾比安是剑帝的使徒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五年前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然而不对,这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她有那种堪比‘系统’般复杂的魔法,不是魔帝是设计不出来那种术式的,问题是魔帝也不会把自己的术式轻易交给无法信赖的人,难道是两头通吃?

怎么可能呢。

利米特否决了这种念头继续话题道;“话说,那个剑姬居然会接受败北吗?不应该吧。”

根据利米特对那修炼狂人的认知,她比起艾比安的背叛的理由和动机,估计更在乎如何才能反败为胜,她才是那个以复仇为食,不断地上升的人。

某种意义上她简直像是女版剑帝,可毫无疑问她是个纯血帝国人,好战好胜,很可能埃斯特见到她会迷上她把,毕竟埃斯特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两人肯定合得来。

“没有啊,她现在都在筹备势力要把欧达氏给抓起来,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不过现在也过去半载了啊。”

“还真像是她会做的事。”

“当时制作这个影片的时候我也咨询过她呢,毕竟光靠我的记忆是无法完美再现欧达氏的凶狠的。”

“不不不,首先艾比安就不长得一副世纪末恶汉的样子好吧,麻烦还原一点真实吧。”艾比安身高,她身高和安比差不太多吧?利米特有些不确定。

“你根本不懂,这叫夸张表现。”一旁肆意调整术式的蒂薇儿兴致勃勃地念叨着,利米特懒得去问她对夸张表现的理解。

“席翁氏在之前的信里提到过你,说;要是利米特还活着肯定也会追究到底的吧,那个人也很怀念你的。”

“啊。”利米特摆正身姿对迪塞尔郑重地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对她说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们不是要聚会吗?”

“不不不,你动脑子想想啊,你愿意听我解释,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好吧!古利特和露露安娜那两人,绝对——!不会信我的。”

“你难道没有去挑战剑帝吗?”

“去了啊?”

“那不就对了。”

“我一句话你就信了?搞什么。”

“你干嘛要大费周章跑到巫托比亚来骗我?”迪塞尔一脸古怪地喝光了咖啡。

“......”这家伙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全都是光魔法制造出来的彩虹吗?

结果之后利米特看了一遍蒂薇儿的剪辑版后也感到有趣,她把艾比安打出音爆和降落那段声音替换成那种刺耳的耳鸣声后,的确有点那味儿了。

利米特觉得既然都修改声音了,那不如加入背景音乐试试看。

三人的兴致逐渐被调起,不断地交换着意见,于是史上第一部民间小作坊制作的诈骗影片(教会肯定会说自己才是诈骗影片的正宗)在这巫托比亚的法师塔内诞生了。

“吼——咱现在忽然明白那些教会的人到底以什么为乐了,你说这是什么见人就杀的魔物都没问题了!简直比飞龙都有气势!”

最终剪辑版抽象得已经和那件事无关了,基本上就围绕着艾比安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展开,宏大恐怖的音乐也好,压抑的调色也罢,后期增加的画面震动也是,都是为了吓唬观众准备的,而全部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粗壮的粉毛壮汉对弑君者的终极羞辱。

“这下子你们高兴了吧?”利米特对这种恶意抹黑也不禁感到满意,不过马上他就觉得惭愧。

毕竟听完迪塞尔的描述后,利米特更加拿不准艾比安的身份,现在却躲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做这种事?搞得好像打不过她就躲在背后偷偷诅咒她一样嘛!

不过久违地这么愉快,也无所谓吧!

“很棒!棒极了!我马上先备份一份,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迪塞尔就端着那颗球和一旁的那些法阵草稿小跑进了书房,利米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才不是来参加低成本影片鉴赏会的!

“啊,话又说回来吧,那个权杖的破解工作,还有我法杖的修复......”

“权杖的术式再给我几天我就能给你破解开,至于你的法杖。”

迪塞尔回来时,将那置放在礼盒里用棉布包裹着的碎片递给了利米特。

“恕我无能,我修复不了。”

他双手奉上法杖残片时惭愧地低下了头,那对魔族犄角要怼利米特脸上来了。

“只是修好都不行吗?里面的术式我不要都可以了。”利米特的要求已经很低了,蒂薇儿听到他这样说都感到悲哀,哪个法师又愿意舍弃自己累积的术式呢,那都是法师的身份证明。

可蒂薇儿才不觉得自己有错,自己只是挑起迟早爆发的矛盾!谁知道阿库娅会直接把利米特的法杖给弄断呢,对,这和自己无关才对,对吧?

“这个法杖被施加了独特的术式,是不可修复的诅咒。”迪塞尔神情一转严肃。

“不可修复的诅咒?啊.....是该死的巫托比亚为了保障稀缺性搞的吗?”毕竟这个东西好歹也算是限定发售的纪念法杖,利米特这下子头疼了。

“不是,据我所知纪念法杖不会施加这种诅咒,而且这个诅咒也非常特别,不仅仅是纯粹的魔法,还有圣龙祷告糅合在里面,这应该是谁事后附魔的吧。我想,除非找到施加这个术式的主人,不然法杖是无法修复的。不过这也是好消息。为你法杖设置这个术式的人,很可能就有你那些魔法的备份,那个人说不定可以帮你完美地修复好法杖。”

迪塞尔把自己查到的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利米特。

“呃,不能解除掉这个诅咒吗?”

“那施加这个诅咒之后的所有调整都会消失,意思是你的魔法也会跟着消失的,所以这没有意义,而且那样做之后就真的无法挽回了。除非你实在是对施术者毫无头绪,那样的话就.....抱歉,这根法杖她。”

迪塞尔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是他作为法师的真诚,他的确已经尽力了,任谁都不想陪伴自己许久的法杖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还请......节哀顺变。”

“啊,行,我明白了,嗯。”利米特意外地不生气也不悲伤,他只是将安洁莉娜仔细包裹并收进盒子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都没有说什么。”

“抱歉,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可惜而已,这是一根好法杖,我看的出来你对她有多么投入。”

“不。”利米特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叹气,又抬头看向迪塞尔;“说到底我事先不知道她被施加了这种诅咒,就已经是咎由自取了,作为法师,我是不合格。”

“怎么可能!明明是给法杖施加这种诅咒的人,这太卑鄙了,隐秘性做的那么好.....这完全就是针对你量身定做的,你一个人类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察觉到的。”

迪塞尔说这种话让利米特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好了,够了,谢了迪塞尔,你愿意帮我到这个地步。”

“毕竟一开始我还以为帮助你修复了法杖你就会好好安息了啊。”

“你他妈的是真以为我死了是吧。”

利米特轻佻地说起种话这反而让蒂薇儿担心起他来,她考虑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那个,利米特。”

“嗯?”

那个红发吸血鬼靠近过来蹲下,不知道在那里摸着什么。

“不介意的话,这根你拿去用吧。”

蒂薇儿从影子里拔出那根和利米特法杖极其相似的另一根来。

“你这个影子真方便啊,怎么不用来背行李。”

利米特接过法杖打量起来,这毫无疑问是五百年纪念法杖,和利米特的是同款,从木枝的糅合标记来看,似乎还是比利米特的序列靠前预定的法杖。

“才不是什么都可以往里面放的,而且那个圣女摸过的东西要是放进去......”

“啊,没想到这点,抱歉。”

“你要是想要其他年份的,咱也可以换,两百周年之前的可就没有了哦。”

到底是没有了还是不愿意给呢?利米特呵呵笑了一下。

“你是全收藏党?这玩意每年限量才一百根哦?”

“那是从四百周年开始的,以前还有定制款和客制款,数量更少,而且咱只是每年都会买一根而已......”

蒂薇儿的神色有些担忧,利米特注意到那游离不定的琥珀色双眼,心想这个功利吸血鬼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来还真是稀奇。

被关心的感觉还真不错,利米特笑了。

“没想到我们精打细算的蒂薇科特·阿塔克小姐也有这样浪费钱的一面啊,收集这种纪念品可不便宜吧?呵呵。”

利米特用指尖戳了戳法杖的尖端,这玩意保养得真好,不敢相信是五年前的东西了,利米特那根都盘包浆了。

“要你管!咱自己赚的钱怎么花要你管!哼!”蒂薇儿环抱双臂一副赚钱就是为了这个的德行。

“行。那我就拿来用了啊,就当是抵消你的罪过了。”

“先说好!咱才没错呢!咱也没想到阿库娅她会.......”蒂薇儿有些恼怒,她是觉得自己这根法杖完全就是赔进去了,就为了给那王女善后,可现在利米特的感受更重要。

“我也是有些太大意了啊——”

“你真的,没事吧。”

蒂薇儿注意到一旁的迪塞尔都开始用手帕擦着眼角了,好像刚刚参加过谁的葬礼一样,这个人是真性情。

“我?老实说我是很难受啦,不过考虑到现在做什么都可能给我招来厄运,我最好还是别做什么冲动事要好。”

利米特摆弄着手中的法杖,试用它做出各种各样的基础动作来,手感和自己的那根还是有些细微的差距,这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光是能有一把主战就很好了,总比两手空空要强太多了。

“有没有可能你什么不做也还是会招来厄运.......”

“你少在这里乌鸦嘴好吧,回去了。”

“你不去追查封印剑吗?”

“这周我还是算了吧,你先回去陪那王女吃吃喝喝,然后把委托给结了,之后我们在碰头,别让对方察觉到了。”

“嗯......不是!咱为什么还要回去陪她啊!不是说好的合伙关系吗?”

“你也知道我们是合伙关系啊。”利米特一手刀劈在蒂薇儿头上;“王室管家可以不当,但你真的明白我是什么处境吗?”

利米特五年前不是被谁从濒死救下来的,而是剑帝的宽容让利米特得以苟且偷生。

这和快要饿死时被收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只是被收留的话,大可以还清恩情后和恩人说拜拜。毕竟恩情是恩情,报恩取决于接受恩情的人如何看待恩情,施恩者也不能道德绑架别人一辈子。

救了别人一命,就要用其一生这种想法算不算正确也因人而异,毕竟被救的人失去了被救助时的虚弱时,可以说施救者和被救者的这种关系就当场破碎了,所以也会有救了一条白眼狼这种说法,救人是一种对不确定性的赌注,说得好听些算是投资吧。

不过,某位圣女估计不以投资或是赌博的态度去看待伸出援手这件事,她这种人就是不会对被救者要求的人,她的快乐完全局限于自己伸出援手这件事上。

然而利米特的情况才不是什么‘得救了’,而是‘得活了’。

伟大剑帝的‘恩情’利米特是还不完的,利米特四肢健全、没有被炮决就已经是奇迹了。

“阿库娅的确需要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可是!”利米特把脸贴近蒂薇儿的脸口吻沉重地威胁道;“她人要是死了,我们就只能被逼上梁山了。”

而且阿夸要是挂了,暂且不论那个本体不能随时移动的老毕登会不会特地来宰了自己,光是艾比盖尔的愤怒就够利米特喝几壶了。

利米特也不觉得拘束术式加身的自己,能一边躲过诺夫王国举国之力的追杀一边还累积势力,到时候或许就只能当叛忍加入第六结社了。

“梁山......?那在哪里?是你的据点吗?在哪里在哪里?难道说是山中的深层迷宫里!传说中的永恒之城——?!”

蒂薇儿两眼放光,还以为利米特事先就准备好了反抗根据地,她转而又注意到利米特的脸离自己这么近,这诱人的颈子竟然就在嘴边!可,可恶!不行啊蒂薇儿!你不可以!

“不是......话说,你的口水......”利米特锁眉,心想永恒之城是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吗?

“对不起!这是.....这是咱的敬意呀。”

蒂薇儿注意到自己口水正顺着嘴角往外流,她马上显得慌张无比,咕噜一声把那些口水吞下。

“我要是知道永恒之城在哪里,我早躲进去了好吧。”

话说,好像不用阿夸挂掉,那老巫婆现在就已经暴跳如雷了把吧,利米特再一次看向装着安洁莉娜的小木盒子。

预先施加不可修复诅咒的,只可能是赠送给他法杖的阿比盖尔本人。

最终利米特也咽下苦涩的口水,祈祷着自己的霉运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