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绘图者进入这种高难迷宫真的好吗？’
在白塔内往上攀爬，蒂薇儿最终没有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闭上嘴默默地跟着阿库娅就好。
毕竟自己不像是克莱尔，克莱尔的嫌疑几乎已经被利米特刚刚的小丑行为给洗脱了。
“阿库娅，你难道不觉得利米特那样做是有隐情的吗？”
“......”
听到自己跟前的克莱尔依旧如此发言，蒂薇儿不禁感慨这牧狗到底是有多天然啊？
好吧，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被洗白的原因吧？毕竟她的所作所为的确值得阿库娅的信赖，也没有背叛她的基本原则。
其实蒂薇儿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准则在做事，不过她的准则不是那么容易见光，就和她自己一样。
蒂薇儿双手展开，享受着这种阴暗的氛围。
“克莱尔，你是个圣人，所以你会假设大家都有自己非做什么不可的理由，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那样生活着的。”
阿库娅也有些无奈，她知道克莱尔就是这样的人，她本来还跟利米特埋怨过，要求他提醒一下克莱尔，可那个废米特估计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吧。
“大多数人都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只是照着别人的生活方式走一步算一步而已。”阿库娅说。
“那怎么可能呢？”阿库娅的话马上被克莱尔反对了。
阿库娅在最前面，最后尾是蒂薇儿，因为要保护最脆弱的克莱尔所以不得不采取这种阵型，可实际上让法师走最后尾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这支‘小队’一共就只有三个人。
“大家都是不劳动就没有办法生活的啊？吃饭这种事总是非做不可的吧？”克莱尔说着人们都有必做的事。
“才不是那样啦，我说的不是这种‘非做不可’。”
“可这就是非做不可啊？”
“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克莱尔。”
“是你没听懂我想表达什么阿库娅。”
听到这里阿库娅还是回头了，两人在白塔的螺旋阶梯上对峙着。
目前为止还非常安全，并没有魔偶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利米特那个法杖永恒地改变了这一段路程的机制。
“这样跟你说吧，你说的那是一种本能，我说的非做不可，是一种意志力的体现，是智慧生物最为独特的表现，是灵魂的活动。”
阿库娅虽然眉头微蹙可她还是很乐意跟克莱尔仔细解释这些。
“唔嗯，可那不完全对哦阿库娅。”
银发的修女点点头先是赞同，可她依旧不完全认同王女的理论。
“人们吃饭也不是出于本能才吃的，就和你不愿意吃生鱼肉一样，人们的饮食习惯，早已超越了本能的范畴。如果说吃饭和睡觉只是一种本能的运作的话，那么人们也就不会挑食，也不会有失眠这种症状了。”
“你那是.....好吧，你说的对，或许吃饭不完全是一种本能，至少我们是这样。”
阿库娅略微细思继续往台阶上走去，按理说在迷宫里应该避免闲聊的才对，因为对话会影响判断和集中力，还可能招来埋伏暴露位置。
“对吧？如果吃饭只是本能，那按理说我们无法违抗它，肚子饿了的话，就会拼了命地想吃东西，就像是狮鹫毫不留情地吃掉抚养它的主人一样，那才是本能，可你有见过人们一旦饿肚子就开始互相伤害吗？大家不像是动物，还是懂得忍耐的，不然饥民们早就开始互相啃食，像是丧尸那样。”
“人也会吃人的。”
“阿库娅见过人吃人吗？”
“....我是没有亲眼见过啦，可大家都知道肯定有的，你身后就有个会吃人的怪物。”
“阿库娅殿下你也太伤人了，咱也从来没有吃过人啊。”
“可她是大便吸血鬼，就算吃人也不奇怪吧？”
“都说不会啦混蛋牧狗......”蒂薇儿有些无语，心想这俩互怼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污名化自己。
“或许有人为了活下去吃过人吧，哪怕在闹饥荒的地方，那终究也是少数，人们很难越过那道坎。阿库娅刚刚说的那种非做什么不可的人，也许那种人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宁可吃人也要活下去吧。”
阿库娅感觉有些微妙，她感觉克莱尔像是在说自己是为了什么会吃人的人一样。
“但是那些被饿死的人不也是一样吗？他们为了不吃人，宁可饿死，这也是非得做‘什么’不可。”
“那是非得‘不做什么’不可吧！”
“对于阿库娅来说不做什么和做什么区别很大吗？”
“那可不是！能做出什么改变的人才是真正的行动者。”
“不愿意改变的人也可以说是始终如一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莱尔，我知道你只是在给利米特辩护。”
“利米特不想改变的欲望并没有任何错，他喜欢丰满的女人也好，他视财如命也好，正因为这些欲望利米特才是利米特的啊？”
“那些是低级的欲望。”
“对于个人而言，欲望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克莱尔微笑着说。
“这句话居然出自圣女之口吗？”
“唉，说来说去——咱大概是明白着牧狗想表达什么了。她就是说殿下你有你的不得不，利米特也有自己的不得不，抛开高级低级不谈，利米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别把他太当一回事了，别对他期待太大要好的意思吧？”蒂薇儿推测着克莱尔的想法。
“我才没有期待过他！”
阿库娅义正言辞地否决到。
“你个大便吸血鬼还挺会说。”
“可你对阿库娅殿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殿下她就是信赖利米特，利米特背叛了这份信赖不假，笨不笨牧狗。”
阿库娅觉得蒂薇儿说的还挺中听的。
“可是利米特应该也没有承诺过一定能回应阿库娅的信赖吧？利米特身为管家对阿库娅好，他也会因为那管家的身份离开。我记得没错的话，王室管家，尤其是贴身的管家和女仆，任职期最长最长也就是五年。”
“唉？是还有这么一回事来着？”那岂不是什么不做躺着都可以让利米特兑现承诺了！
也不对，利米特又不是说摆脱了阿库娅就好，他是想对王室管家这个身份说拜拜，结果还是得帮他拿到真正的魔导师资格才行。
“好像以前是闹出什么事故才才有的这个规则。所以，按理说今年之内利米特无论如何都会被调走，虽说我也明白阿库娅期待利米特能帮助我们一起升级到耀晖级的心情啦。毕竟我也说过了，我其实还挺喜欢利米特这个人，可是啊，靠着利米特升到那个等级后，到头来利米特却被调走了也没有意义嘛——对吧阿库娅？”
“......”
“阿库娅？”
“啊，嗯.....我当然清楚，我们快一点吧。”阿库娅略微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
“唉，利米特的工资估计会变少咯，贴身管家的收入应该还不错吧？”
“你为什么就想着这个啊......”克莱尔对这个吸血鬼丢出的话题感到无奈。
“那换个吧，话说贴身管家是不是最后都会被灭口啊？”
“你这又是什么诅咒利米特的新办法吗？”
“没有，咱是说真的。咱啊，不说在王城，单论在王宫里的时间都有三十多年了吧，每次那些贴身管家女仆什么的被换下之后，王宫里就看不见他们了。”
“像是格里夫剑王一样被调走了？”
“嗯，不太可能？格里夫那家伙应该是例外。一般来说贴身管家都知道的很多嘛，王族的日常日程从衣食住行甚至到学习的进度，如果说某个贴身管家被逮住或者背叛了，那岂不是很容易暗杀王族？”
“好像也是唉，必须要严格安排他们的退休生活才好吧.....”
“咱就是好奇，那退休，到底是退休到哪里去了？阿库娅殿下你知道吗？格里夫之前的贴身管家，都去哪里了？”
“他们......”
听到阿库娅凝重的语气，克莱尔差点还真以为路德维希王室那么黑暗。
“他们都还活着，两任都还活的好好的呢。不过你认不出他们也不奇怪，就连我都认不出他们来了。”
“什么意思？”
“每五年的剑帝庆典，贴身管家们都会被清除掉相关的全部记忆，然后为了他们好，他们也会被整容，丢掉过去的身份和外貌，得到一笔不菲的资金，以崭新的面目迎接剩下的人生。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是继续留在王宫内为王室服务，还是离开王宫，选择自己的生活。”
“还有这种事吗？”
“咱从来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只有王族知道的小秘密吧？”
“那岂不是利米特也会把我们都忘了。”
“呃，好像，也是唉。”不好！如果利米特把自己忘了，那契约还奏效吗？
最主要的是，要是利米特被清除记忆了，他还选择继续为王室服务，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永远等不到他兑现承诺了？
“这，为什么你不早说呢？阿库娅！”
“呵，我又不是没有给过废米特机会。”
“如果利米特被删除记忆了，他会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继续给我父亲做清洁工呗，我听说以前他就是清洁能力特别强才被阿比盖尔看上的，那个混蛋半龙人，有可能很喜欢清洁play吧，让利米特用刷子帮她洗刷龙背啥的。”
阿库娅只记得以前剑帝亲口夸赞过利米特的做事干净利落，一次性就能清扫一大堆废物。
回忆起来，当时父亲的口吻还很戏谑，估计是觉得利米特作为管家，却只有清洁工作能干是件很可笑的事吧？
毕竟利米特作为管家一开始何止是笨手笨脚的，真的让人怀疑这种人怎么当上的王室管家。估计就是靠着他那偏科才能吧？毕竟作为狗，他的鼻子的确很灵敏，擅长找路，然后放置清洁装置降低迷宫的活性。
还是以前的利米特可爱点。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那样揣测阿比盖尔殿下....”
克莱尔也想亲眼看看阿比盖尔殿下变成龙，还有利米特用刷毛给她搓背的样子！
“那是我姐姐，我想怎么说她是我的自由。”阿库娅轻快哼着鼻音说着。
“剑帝的清洁工啊.......”
蒂薇儿不禁尬笑，她见过‘清洁工’时期的利米特，那简直就是剑帝暴力的代言人，不过这就让蒂薇儿困扰了，毕竟那说到底还是王室管家。
“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呢？”蒂薇儿问。
“没有，那是剑帝亲自操办的。”
毕竟剑帝很在乎自己的血肉呢......蒂薇儿有些头疼了。
“所以阿库娅你才把他带出来的吗？”
“才不是，我只是自己忍受不了王宫的压抑氛围而已，他只是顺带的......而且他自己也不珍惜，就和你说的一样，既然他想要钱，那就给他就是了。等他失去这五年来的记忆后，忽然发自己自己多了好大一笔钱，估计他睡着了都会笑醒吧？利米特肯定会那样哈哈哈哈。”
阿库娅的笑声充满了嘲笑意味。
“利米特他自己知道吗？”克莱尔关心到。
“怎么可能！这种事按理说连你们都不能说的。”
“咔咔咔.....不愧是阿库娅殿下，看来是真心要脱离王室了，连这种秘密都愿意跟咱们说。”
“这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还要消除记忆什么的......”
“再亲近也不过只是管家女仆而已吧？所以你不懂呢牧狗，下人和平等的朋友，不是一回事。”
蒂薇儿对着克莱尔补刀到，这下子克莱尔那‘崇高’的愿望也会因为利米特的记忆被清除而破产的吧！
本来她就是幻想着利米特和阿库娅不能善终，然后她大发慈悲地接纳利米特呢。
“对，再亲近也不过只是管家而已，那就是王室的规则。”
“那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利米特才好啊！”
“告诉他又能如何呢？”阿库娅冷冷地说道；“他又能反抗剑帝吗？就像是你说的一样，他会因为他是管家来关心我们，他也会因为他是管家，被清除记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这是王室长久的必要规则，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要劝说剑帝别这样做吧？那就不是天真了克莱尔！”
而是愚蠢！阿库娅保留了这句。
“不是，我当然明白王室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也许你跟利米特说了，他也会珍惜和我们在一起这最后的一段时光的，这才算是最好的道别不是吗？”
“......”
好吧，克莱尔并不蠢，但她还是有够天真的，居然连站得越高摔得越痛这种道理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