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琳微微蹙眉，目光追随着罗刹鬼母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夜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却又掺杂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她轻轻摩挲着下巴，回忆着第一次遇见罗刹鬼母时的情景。当时虽然说是在梦境里，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总是错不了的。
“这罗刹鬼母，似有古怪。”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并不像我与她第一次碰面那般。此时的她，身上的气息让人，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古怪。”
尹星河闻言，目光闪动。他捋了捋胡须，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赵掌柜慧眼如炬，罗刹鬼母与老夫是旧识。就她刚刚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连老夫自己都吓了一跳，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赵雪琳转过头，借着月光打量着尹星河的神色。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鬼夜行”，此刻眉头深锁，眼中竟带着几分忧虑。
“管她呢，”赵雪琳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咱们只是在纸城里面参观一番，又不惹事，相信她不会为难你我。”
话虽如此，她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外衣下面，自然是那两柄玄铁菜刀。赵雪琳最信任的伙伴，此刻正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尹星河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点破。他轻轻咳嗽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是，赵掌柜这边请，咱们去这边看看。”
他说着，张开右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月光下，他的衣袖随风轻摆，袖口处绣着的星河图案若隐若现。赵雪琳注意到，那星河图案中的星辰，似乎比平日更加明亮。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去，纸城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两旁店铺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赵雪琳总觉得那些影子中似乎藏着什么，但每次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尹前辈，”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您可知道罗刹鬼母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尹星河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嘛......”他沉吟片刻，“老夫也不甚清楚。她不归老夫管……她与枯木老妪走得比较近。”
“枯木老妪？”赵雪琳疑惑道。
“赵掌柜有所不知，这纸城，就是枯木老妪的杰作。老夫有幸在纸城建设中出了些许绵薄之力，自然也有幸见到了她老人家通天的手笔。”尹星河一边走，一边向赵雪琳几人介绍着纸城的建设过程及枯木老妪的能耐。
“尹前辈不是开玩笑的吧？这枯木老妪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赋予这满城纸扎物生命。”赵雪琳惊讶地说道。
“是呀是呀，听尹城主这么介绍，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薛如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
“说实在的，我也很好奇，这太神奇了。”甄志坚说道。
徐笠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面色平静地站在赵雪琳后边。见尹星河偷偷朝这边瞄，徐笠开口道：“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层出不穷，诸位也不必这般模样。只要咱们小心应对，在这诡异之地，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咱们继续吧，这边请。”尹星河听到徐笠这样讲，心中自然是没有丝毫担忧了。鬼皇大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有危险，那定然是不会有危险的。莫说是罗刹鬼母，就是枯木老妪来了，见到鬼皇大人，她也只有跪地行礼的份。
尹星河带路的同时又偷偷瞄了瞄徐笠，见他再无任何表情，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鬼皇大人的身份，自己断然不可能揭穿的。
尹星河和赵雪琳并肩走在前面，徐笠，甄志坚及薛如意跟在后面。热闹的集市上，纸扎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小贩和行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尹星河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不时转过头对几人介绍街景。突然，尹星河肩膀猛地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哎呀，你瞎了，走路不长眼的吗？把我头都撞晕了！”那人站稳后，怒气冲冲地骂道。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捕快打扮的纸人，脸上涂着的淡红色腮红，眼睛圆瞪，嘴巴一张一合，显得既滑稽又有些诡异。
尹星河连忙拱手赔罪，脸上堆满了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夫不是故意的，还望大人恕罪。”
纸人捕快见尹星河态度诚恳，冷哼一声，用他那纸片般的手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哼，算你识相，幸亏没有撞坏了我。如果因为此事耽误了我的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昂首阔步地继续向前走去，纸做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赵雪琳看着纸人捕快的背影，忍不住轻声笑道：“呵，这纸人捕快，倒也算敬职。”
她话音刚落，那纸人捕快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怒目圆睁，纸糊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手中竟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纸刀，冲着众人吼道：“嗯？纸人？你居然说我是纸人？你才是纸人，你全家都是纸人，看刀！”说着，捕快便率先动手，向赵雪琳砍来。
尹星河见状，心中一紧，赶紧上前一步，挡在赵雪琳面前，同时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纸元宝，偷偷塞在纸人捕快的衣袖里，陪着笑脸说道：“别动手，别动手，官爷别动手。这位姑娘说的是职任捕快，没有骂你的意思。”
纸人捕快摸了摸衣袖里的纸元宝，脸上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怀疑地看了看赵雪琳，问道：“是这么说的吗？”
赵雪琳见状，赶紧解释道：“是的是的，大人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劳心劳力，确实是尽职尽责，奴家绝对没有辱骂大人的意思。”
纸人捕快听了赵雪琳的解释，又摸了摸衣袖里的纸元宝，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点了点头说道：“哼，这还差不多。下次说话可要注意点，别再让我误会了。”说完，收起纸刀，转身离去，纸做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显得既可笑又有些凄凉。
尹星河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赵雪琳说道：“赵掌柜，纸城之内，咱们说话可要小心些，这些纸人可不知道它们其实是纸扎的，并且脾气可不小。”
赵雪琳点点头，笑道：“是是是，多谢尹前辈提醒，我会注意的。”
五人继续在集市上闲逛，尹星河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纸人捕快倒也提醒了我，最近这城里似乎不太平，我们得多加小心。”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争执。尹星河和赵雪琳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他们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发现是一个商贩和几个纸人捕快正在争执。商贩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捕快，凭什么没收我的货物？这可是我在山里蹲了三天打到的。”
其中一个纸人捕快冷冷地说道：“你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商贩，凭什么可以打死这么大一只大虫？”
“你们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天生神力见过没有，没见过现在就让你们见见。”纸人商贩说着，单手就把地上的纸老虎举过了头顶。
“哇，老大，我觉得他说的八成是真的。”一个纸人捕快将嘴凑到捕头打扮的纸人耳边，轻声嘀咕道。
“这可咋整，看他的架势，咱们几个应该不是对手，还是算了吧，咱兄弟几个还是去欺负别人吧。”捕头打扮的纸人悄悄嘀咕道。
“这位壮士，你无需动怒，误会误会，你继续摆摊，我们去别处巡视。”捕头冲一众捕快使了使眼色，一众纸人便转身走了。
尹星河皱了皱眉，低声对身后众人说道：“看来这些捕快也不全是善茬，我们得小心行事。”
赵雪琳点头表示同意：“是啊，这纸城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五人继续在集市上观察，发现越来越多的纸人捕快在四处巡逻，似乎在搜查什么。尹星河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对赵雪琳说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赵雪琳也感觉到了异样，同意道：“好，我们这就走，要是让它们查到什么，就麻烦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一个纸人捕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冷冷地说道：“站住！你们几个，看起来很是可疑，跟我们走一趟！”
尹星河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依然保持镇定，马上将双手张开，示意自己手无寸铁，很安全。而后笑着说道：“官爷，我们只是普通的行商，没什么可疑的。”
纸人捕快不为所动，继续冷声说道：“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尹星河见情况不妙，心中暗自思索对策。就在这时，赵雪琳突然说道：“官爷，我们可是有路引的，您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纸人捕快。
尹星河赶紧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纸元宝，悄悄塞给赵雪琳。赵雪琳马上理会了尹星河的意思，将纸元宝握在手里，很隐蔽地塞到了纸人衣袖里，而后指着手里的白纸说道：“大人请看，这里有印章呢。”
纸人捕快颠了颠衣袖，接过过白纸，假装很仔细看了看，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说道：“既然有路引，那就没事了。不过，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们最好少在外面晃悠，赶快回去歇息吧。”
尹星河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多谢官爷提醒，我们这就回去。”
捕快将白纸递给尹星河，又叮嘱了几句，随后转身就走了。
“这纸城，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吸引人的地方。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吧，诸位意下如何。”甄志坚见纸人走远，轻声与几人商量道。
“尹城主，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薛如意好似并没有尽兴，好奇地问尹星河。
“这个……”尹星河赶紧看了看众人，想从赵雪琳及徐笠眼中看到答案。
“甄兄弟，难得如意有如此雅兴，咱们再逛逛吧。”赵雪琳笑道。
“就是就是，志坚哥哥你可真扫兴，咱们这才出来多久嘛。”薛如意瘪着嘴说道。
“既然薛姑娘有如此雅兴，咱们便再逛一下吧。”徐笠开口道。
“说到好玩的地方，老夫倒是想到了一处，不过有点吓人，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诸位可有兴趣前往。”尹星河笑道。
“嘿嘿嘿，能有多吓人嘛，城主大人快带我们去。”薛如意高兴地说道。
赵雪琳闻言，打了个哆嗦。显然她想起了尹星河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了。上次到酆都打探消息，跟着那个幻化成自己的女人走过那么一段让人背后凉飕飕的路，至今记忆犹新。
即使心里害怕，但赵雪琳嘴上却说道：“有多吓人，咱们去看看呗。”
“既然如意及大伙感兴趣，咱们便去看看吧。”甄志坚见薛如意兴趣很高，便没有再说任何扫兴的话，干脆同意。
“那，咱们这边走。”说着，尹星河便将众人引到一个纸扎的驿站门口。
“掌柜的，五匹快马。”尹星河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枚金灿灿的纸元宝，递给了驿站掌柜。
“哇，金的，贵客请稍等，马上便来。”坐在柜台前打盹的的纸人见到纸元宝，马上来了精神，接过纸元宝后马上牵来了五匹精神抖擞的纸马，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尹星河手中。
“来，各位随便挑一匹就行，骑上即可，它会载着咱们到目的地。”尹星河笑道。
“这……开玩笑的吧？这么一匹纸马，一骑上，岂不是要压坏了。”甄志坚话还没说完，只见尹星河一跃而起，骑着纸马便率先跑了出去，后面跟着策马奔腾的赵雪琳及徐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