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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的眼睛,终于还是湿润了,他把脑袋埋在母亲怀里,呜咽着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的主业是读书,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们放心吧!”

高兰英搂着儿子的脑袋,红红的眼眶里泪水也没有流出来,她不想让儿子带担忧入睡,低头对怀里的顾秋说道:“出去以后,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如果打工太辛苦就算了,早点去学校报到,爸妈现在还能挣钱,家里也没有外债了,不需要你养家,没钱花了记得告诉妈,妈给你寄去……”

顾秋没有说话,埋着头感受着母亲的气息,儿时顾秋就喜欢赖在母亲怀里,母亲身上的味道永远能让他感到安宁和温暖。

高兰英轻轻摩挲着顾秋的头发,一声轻叹之后说道:“我家大宝长大了,已经是大学生了,真快……真好……一会儿记得早点睡,明天早上妈给你做鸡蛋面!”

顾秋都老老实实的听着母亲的嘱咐,把母亲的话记在心里。

从高考之后到在工地干活的这一段经历,让顾秋的性格和观念改变了不少,十三天挣了两千块钱,让少年郎对以后的日子,也没有了往日迷茫和无助的感觉。

他或许内心还是改不掉自卑的毛病,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自怨自艾了,而且大学免学费,专业课还有奖学金,退一万步说还可以打零工挣钱,这些收获让他明白了家里的经济压力和父母身上的担子,也许并没有自己以前想象中的那么难扛。

而一旦接受了这种心理后,他又发现自己是有能力靠自己赚钱上学,甚至贴补家里后,他的信心就涨了不少。

人一旦开始自信了,其他的负面情绪就会少很多,他甚至都在幻想自己进城后打工挣钱,不花家里一分钱,还有余钱贴补家用的幸福场景……

……

吃完早餐后,顾志国和高兰英陪着顾秋一起来到镇上汽车站,凤山镇是途经中转站,附近几个山城到省府江城的车,基本上都要在凤山镇停靠,堪称交通要站。

而江城就大多了,以前的三镇据说已经修到了五环外,划分了好几个行政区,镇上到江城的客车只到两个站,一个是江岸区的新荣村,新荣村汽车站票价45元,另一个就是到武昌区的宏基汽车站,票价55元。

“老顾,干嘛呢?”有个熟人碰到顾秋一家后,打着招呼问顾志国。

“送我家小秋去江城呢!”

“你家顾秋不是考上大学了吗?九月份开学现在去干嘛?”

“唉,伢儿大了说不听,非要去江城打一个月暑假工!”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顾志国嘴里却又恨恨的说道。

“哎哟,你家伢儿好懂事,现在晓得艰难辛苦的伢儿太少了!”

“唉,伢儿倒是成器,晓得体贴大人,都怪我们大人没用啊……”

每当遇到父母这种凡尔赛时刻,顾秋心里多少会涌起一阵自豪感,能给父母长脸是让他最开心的事情,他乖巧懂事的跟父亲和那个熟人叔叔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车。

鬼知道现在又不是春运,甚至不是逢年过节的,去江城怎么那么多人,大巴车下面的行李区都塞满了,而且整个车厢坐满了人,只有最后一排中间走廊那个位置没人坐,农村大巴车又没有座位号,顾秋也就只能坐在那个唯一的空位置上。

拿着行李上车后,顾秋找个窗户把头伸出车窗大声喊着:“爸妈,好好保重身体,我放假了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大巴车抖了一下,慢慢开动了,顾秋回头看到爸妈相依站在一起,脸朝着他的方向摇着手,直到身影越来越模糊....

……

虽然走的是武英高速,但是大巴车难免会有颠簸,其他的位置还好,顾秋这个位置就比较麻烦,又颠又不安全。

刚刚摔的那一下,身上到现在还在疼,虽然现在已经系上安全带了,却也让他一直紧张的夹着行李箱,生怕再来那么一次。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大腿膝盖都酸了,大巴车终于抵达宏基长途汽车站。

顾秋茫然的随着人群走出车站,怔怔的望着马路对面的火车站和附近的高楼大厦,大城市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衣着时髦的人们来去匆匆,一切都是那么的与凤山镇不同。

唯一眼熟的,也就是进出火车站那一群,背着大包小包服装各异,却尽显朴素的打工族了……

十八年的人生里,仅仅只是去过山区县城的农村少年,紧张的提了提母亲特意给买的新裤子,目光中满满都是新奇和兴奋,同时还隐隐夹杂着一丝局促不安。

一车人很快陆续四散离开,像一杯水融入大海,消失在城市的街道中,只顾秋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在汽车站门口徘徊。

“小伙子,去哪里?要不要叫个车?”一群拉客的出租车司机,还有那些跑黑车的私家车们,陆续来问了又走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做上顾秋的生意。

因为顾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顾元还要上班,没可能旷工一天来车站接他,但是特意告诉过他去工地的路线。

下了汽车往回走二百米,过千家街天桥马路到对面的公交站牌,再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就能到顾元工地了。

现在没到中午离顾元下班早着呢,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逛,顾秋认准方向,好奇的张望着两边的店铺和四周的高楼大厦,拉着行李箱慢慢走着。

没走多远,路过一排五金店铺面时,顾秋发现路边梧桐树底下蹲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低着头长发散落,看不清楚年龄和长相,凭感觉应该没有多大年纪。

女孩子面前的水泥路面上,用粉笔写了一行字“钱包被偷,求10元路费回家”,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偶有路人扫了一眼就迅速离开,很少有人驻足或者上前。

“大城市的人啊,都没有同情心的!”看着那个单薄无助的身影,顾秋心里嘀咕着。

学校里老师们经常说学习雷锋好榜样,乐于助人才是正确的,在村子里乡亲父老们也都是互相帮忙,比如高兰英的口头禅就是“人这一生谁没有个艰难困苦的时候,就算皇帝都还有找人借兵马的,碰到别人需要帮助了,量力而行能帮就帮,哪怕来个乞丐进了门,也要给把米,倒口水……”

从小到大家庭和学校的教育,都让顾秋觉得应该要学会帮助别人。

而且人家都只要十块钱路费,虽然也略微有点心疼,但是顾秋还是立马掏出母亲给的一沓钞票,抽出十块钱弯腰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