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整个洛京不说万人空巷,也是人潮涌动。
威侯府门外,各家各府的马车挤拥不动。
更多的是不在受邀之列,又各怀心思想要一探热闹的闲人。
黎纲一身崭新华服,李遗天还没亮就被黎瑜精心打扮好,此刻站在黎纲身后一脸假笑地对每一个凑上来的陌生人打招呼。
黎瑾带着眼上蒙布的吴悠抱着盘瓜子悠哉游哉地看着热闹。
耳朵里传来的热闹动静惹得吴悠好奇地四处旋转自己的小脑袋。
几条长爆竹噼里啪啦响过之后,黎纲陪着压轴到来的符信、赵仲等人向府内而去。
暂时不被人关注的李遗不由得松了口气,张望道吴悠的所在,疾步走了过来。
心里一直牵挂着女童的秘密,今日人多眼杂,他才以女童眼疾严重为由拜托黎瑾寸步不离地看好她。
他动过将女童藏起来的心思,但是今日人多眼杂,侯府虽大却也不容易悄无声息地藏人。
太过反常反而惹人生疑。
只是还不等李遗走到二人身边,黎琼又带着数人涌了上来,将李遗团团围住。
“瑕弟,这几位都是我们家的世交,今日认识认识,以后你要多加走动。”
黎琼只要不在黎纲面前,总是能将场面维持的很好,当下就是一副家主长兄的做派,气度雍容,大方得体。
黎瑜自然是各家的女眷打搅在一起,齐齐走向后院自己的闺房中窃窃私语去了。
记得不见了多少人,念了多少个转瞬即忘的名字,李遗终于瞅了个空档将自己挑出了黎琼的视线。
一口气还没喘下去,自己肩膀又被人拍上了。
李遗甚至不用回头就察觉到了这是谁的手掌。
姚文意。
即使是这个场合,他丝毫不顾虑招摇地戴着那副金灿灿的黄铜面具。
李遗甚至发现面具上出现了许多原本没有的嵌纹,精致巧妙。
看得出来,姚文意的心态恢复很快,不然怎么会有这种闲情逸致。
姚文意随俗地递给李遗一个布帛包着的物件。
“修武生前很喜欢的,希望你不介意。”
李遗一顿,鬼使神差地接下了布帛包。
“姚修武,确实与我无关,离开沂陵城,我没见过他。”
李遗甚至能看到姚文意面具下的笑意:“我知道。”
“什么?”姚文意的淡定和坦然完全出乎李遗的预料。
姚文意没有继续解释的兴趣,很是熟络一般拍拍李遗的肩头:“应付你自己的场面吧。”
说完找了个角落自己找酒喝去了。
姚文意一走,早就候在一边的几个世家子弟主动上前搭腔认脸。
一旁有更加急不可耐的声音响起:“黎瑕兄弟,我是见过你了,不过你未必见过我,听说你不是洛京人,今后在洛京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黎琼适时地出现,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路过时不着痕迹地吐出二字:“元保。”
李遗心里有数,黎琼提前交代过的六小公侯的又一人。
元保身后跟随者甚众,原先姚文意是六人之中追随者最众,排场最大者。
经历青州之变之后,姚文意越来越像赵砚章,活似个孤家寡人,独来独往。
元保自然当仁不让收留了姚文意的那些“小弟”。
李遗在他身后还看到了两个熟面孔:符措,严时。
身份主次不言而喻。
李遗不咸不淡地一一问好应付着这些场面事。
元保好似没有看出李遗的心不在焉,过分亲切地拽着李遗的手,说着自以为关怀体己的话语。
李遗对这些场面还是经历不足,只能傻笑着嗯嗯啊啊。
就在李遗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甚至开始忍不住往不对劲的地方想的时候。
一声高唱拯救了他。
“君皇到!”
以黎纲等数位军侯为首,所有人一齐涌出侯府。
在门阶下或站或跪恭敬迎接。
鼎沸的人声瞬间鸦雀无声。
只是今日没有开路倚仗,没有挑灯挑香的工人和洒扫净街的仆从。
赵一依旧是一副老农的打扮,和始终以华服示人的世子赵宣,以一个怪异的组合,就那那么二人二骑悄然出现了。
门下下马,黎纲恭敬道:“这种小事怎么能惊扰君皇,这几日洛京不太平,君皇应该多带些人在身边。”
赵一四处打量,笑呵呵道:“来你这散散心,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抬步就往里走,赵一随口说道“阵仗不小啊,我当关起门来大家吃顿饭就好了呢,还有谁没到?”
黎纲还未搭话,赵仲主动接话道:“威侯想要小办,我们也不答应啊,好久没什么喜事了,还是君皇亲自赐下的,大家正好热闹热闹嘛。”
赵一笑而不语。
几位正主将君皇世子簇拥在中间去了主厅。
所有的客人都已就位,李琼李遗也带着诸多年轻人去到后院。
各自分散开个诸多院落里,自行取乐去了。
李遗终于有时间将吴悠带在身边,一大一小二人蹲在角落耐心地嗑着瓜子。
李遗突然好奇起来,今天怎么完全没有见到赵砚章的身影。
按说他应该早就到了,应该据守着一个不扎眼又谁都不能忽略的位置畅快饮酒。
这才是他的作风,可今天确实没有见到他半点身影。
李遗想忙里偷闲可今日注定没有他的闲暇。
他被黎瑜带人亲自押入那座小院里,重新换上一身颇为怪异的麻衣礼服,急匆匆推搡着往前厅赶。
李遗知道这是今天的正戏,要认亲了。
果然正厅门户大开,有资格在正厅观礼的人早将不小的厅堂挤满。
在锣鼓声中,李遗踏上红毯阔步跨过门槛,而后背对门口,依礼恭敬叩头。
充当今日司仪的秦澹高声长喝:“三拜皇天后土人灵,敬告玄黄洪荒,璞玉脱尘,重返黎门,可喜可贺。”
黎纲袁筝并肩而立,上前三步,李遗恭敬又叩三首,算是认可了此子入门。
此后便是一长串繁复的礼节唱词。
全场除了秦澹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明白流程是怎样。
李遗只记得老爷子念到自己的新名字黎瑕,和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却属于自己的生辰八字。
庄重中透露着荒诞。
观礼的人,当事的人,全神贯注地扮演着一场没有多少真情实意的感人大戏。
直到最后,秦澹中气十足地吆喝道:“礼成!黎家二子,黎瑕重返家门!”
袁筝颇为感性地擦拭了眼角,将李遗温柔地抱紧,颤声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