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不是骗我们去送死吗？”
“我就说哪有这么容易，真有这么个阵法月半也不至于如今还落在妖魔手中。”
“听到没，羽灵军！有他们不用，用我们，原来是要骗我们去送死！”
“这么说前面两批人岂不是全死了！”
“你们看送朝颜来到那个是不是就是羽灵军的人？”
那位羽灵军的士兵，瞧着不少人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后退两步。
他也只是听从安排而已，谁知道原来具体的计划是这样的呀。
不过他没急着离开，他想看看这送死军团会是如何抉择。
“我们去送死解决鬼王，那羽灵军干什么？到时候这场胜利要归功于谁？”
“何止，到时候我们人都没了，真相如何还不是靠他们一张嘴，人们又会骂我们不自量力！”
“都闭嘴，先听听裴将军怎么说。”
“对！听听裴将军怎么说。”
“裴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将军，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人群开始骚动、不满，他们都紧盯着裴旷，想得到一个说法。
裴旷盯了朝颜很久，最终低下头来，像是妥协。
“其实要不要说出来我也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说出口，我总不能让你们带着绝望死去吧。”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哭出声来。
裴旷翻身下马，接过他们的军旗，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
只见他用力一挥直指月半，指着月半上插着的军旗。
“那！是殿下给我们的承诺！我们漠北在鬼谷、丹离、云中三地之上，妖魔从鬼谷逃出不敢往丹离跑就往我们漠北十三部窜！如今漠北有不少难民都被活活饿死！”
“而月半位于丹离、云中两地之间，上有漠北，下又通阆阳、南海两地，若这地派我们驻守，那它便是我们的后路！况且月半背靠丹离一地，丹离不但有梁家、还有谢晚州！殿下承诺，日后魔气散去，这里春暖花开我们漠北的难民便可迁移至此！而我承诺你们的家人将会是第一批！”
“当然！若有人害怕，想放弃。本将军也不会怪罪于他。现在就可以牵着马回营地，过后每一批将士我也会如实告知他们实情。”
此时大家望向月半的眼神，恐惧已然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渴望。
月半那可是块不小的肥肉。
“将军！我愿意赴死！”
“我也是！”
“我们不做逃兵！”
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其中不少将士家中死得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裴旷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突然感到后悔。
他确实不应该怀疑他们。
七万条人命只是最小值，若每日死一万人，设阵的人却没能护住，这一切将会功亏一篑。
若多派些人进去，他又舍不得。
所以他得保证一切都刚好，用活着的希望吊着他们，让他们撑过一日，反正撑过之后他们也逃不出去。
“各位！对不住了，日后黄泉路上若是遇见，我随你们打。”
最后他又看向了朝颜。
这姑娘都二十五了，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块帕子，道：“你之前冲进营中怒骂殿下，我就发现你口才还不错。今日这一遭，我发现你脑子也还行，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小姑娘了。”
见她不接，裴旷难得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这次回漠北，安抚军属的活就交给你。这种事本将军可不想再做了，我都三十二了可不能任凭那些老太太打脸，不然……”
他想起了朝颜挡在他身前叫嚣着，我们裴将军本来长得就不好看，你还打他脸将来娶不到媳妇怎么办。
“回去好好休息，你最后一批进城。”
裴旷将军旗和手帕一块塞到了她的手中，接着转身离去，翻身上马。
“林浒你留下，随朝颜大将军回营！”
一句话说懵了所有人，裴将军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朝颜副将，或朝颜将军才对，哪里会是大将军，又没太子任命。
朝颜仰着头看他，握紧手中的旗帜，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旷看了她一眼，之后牵动马绳来到最前面。
朝颜的心沉了下去：“将军，我来……”
“朝颜！这是军令！”
裴旷怒吼一声，朝颜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他说着。
“我们漠北铁骑可没有逃兵，更没有比不上修仙者这一说！谁他妈规定妖魔只有修仙者能杀！明明这个世界活着的绝大多数是我们普通人，老子可不稀罕那些修仙者的施舍、庇护，救人、杀妖，我们自己来！”
明明这个世上除了妖魔、修仙者，更多的是他们这样什么也没有的普通人，可为什么世上的偏见却是对准了他们！
好像如果你没有灵根除了等着被人救就只有等死的份。
他们当初加入漠北铁骑可不就是不甘心嘛。
反正都是死，死前也得拉两只妖魔陪葬！
所有人都崇拜地看着裴旷，除了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太子殿下，眼前这个没有灵根也能杀死无数妖魔的裴大将军才是他们这些凡人追求的榜样。
裴旷说着握紧缰绳，他们漠北铁骑太需要一场大的胜利了！
一场属于他们凡人、取决于他们这些根本没有灵根的普通人的真正的、鼓舞人心的胜利！
“今日，我们这些别人口中的废材、只会送死的蠢货就让他们看看，没有灵根也能杀妖！也能打胜仗！”
“我们要向世人证明，凡人也能与妖魔对抗！”
“我们要为日后千千万万的凡人做出榜样！日后千万个凡人举起刀枪，妖魔就不敢再压在我们头上！”
说完，裴旷便冲了出去！
“杀！”
“杀！杀！杀……”
片刻间这一万名将士也都追了出去。
那名负责送朝颜来的羽灵军将领看完戏，正沉思着，就见所有马匹都向自己奔来，他还来不及跑，就落入了群马之中。
每个路过他的漠北将士，都要戏弄他一番，用剑拍打、用马吓他、用脚踹他。
等人都跑远，他才狼狈地爬起。
“杀！杀！杀……”
“不是，你们！”
他猛吐了好几口黄土，刚想骂两句，想到他们将要牺牲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回头看了眼留在原地的朝颜和林浒，拨弄了几下自己变成鸡窝的头发，又自顾自地行礼：“将军，末将先行告退了。”
见那两人还直直盯着月半方向，他也不在意，起身悄悄飞走了。
“林浒，你说我能比得上老大吗？”
朝颜语气低落，林浒摇了摇头，可惜道：“你这笨嘴能有他能忽悠，你看他三两句就把大家整得热血沸腾。当年我在羽灵军可都已经干到四品去了，还不是被他骗来了。说实话，我还以为会是我们小弟呢，你这脑子真让人担心……”
“唉！老二哥，你会不会安慰人！”
“我还安慰你？你快安慰安慰我吧，下一批我怎么也得上。大将军，你好好干！我得去接那群月半城前抵抗妖尸的兄弟们了……”
林浒向前飞去，朝颜翻身上马，转身向后骑去。
她也得去安抚军心好嘛，这营中现在方方面面都等着她来安排呢。
*
“驾！驾！驾……”
裴旷看着月半城中燃起的炊烟，一手握绳，一手抚摸着自己的战马。
他俯下身在马匹耳边低语：“这回我们都得留着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