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又一次地骗了洛英,至于到底骗过他多少回,我早已数不清了。
我从来没有像对洛英所描述的那样,生活在一个充满温馨与欢笑、幸福美满的家庭中。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一直待在那家位于南部孤岛上的孤儿院。
那所谓的孤儿院,不过是某些贵族和富人为满足自身扭曲欲望、培育最健康器官的养殖场所。
在那里,为了能抢到那一点点勉强果腹的可口饭菜,还有数量稀少得可怜的利币,每一天我与其他孩子相互算计、明争暗斗。
孤儿院中的孩子们,相较于普通的同龄人要早熟许多,对于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他们也看得更为清楚明白。
即便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收养到这座孤儿院,却没有人会将真相告知那些还蒙在鼓里的孩子。
毕竟在这里生存下去才是首要任务,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更别提保持内心的正直与善良了。
8岁的时候,就知道再过不到三年的时间,自己将会被带走。
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其实我心里始终明白:一旦离开了这里,等待着我的究竟将是怎样的一番结局。
我满心渴望能够顽强地存活下去,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摆在眼前。
在孤儿院积攒下来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利币,远远不足以支撑我在外独立生存所需,甚至连购买一张足以带我彻底逃离这里的船票和车票费用都不够。
如果我逃跑被抓,那么迎接我的必将是极其凄惨的结局。
无尽的恐惧与强烈的求生欲望相互交织、撕扯着我的内心和思绪,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仿佛置身于一根时刻可能断裂的钢丝之上,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之下。
那天,当我第一次透过门缝望见那位被众人环绕且毕恭毕敬相待的查理德时。
那一刻起,我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
于是乎,经过精心策划与巧妙布局,我故意制造出了一场“意外”之局,目的便是要让他亲眼目睹到我不仅有能力处理各种事务,而且还能够出色地完成每一项任务。
最后,我成功了,查理德果然注意到了我,将我带出了那个养殖场。
我像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玩偶一般,被查理德的手下粗暴地拖拽到浴室里,冰冷刺骨的水无情地冲刷着我的身躯。
他们毫不吝惜地搓洗着我身上每一寸肌肤,仿佛我只是一件需要清洁的物品。
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被强行换上了一套从未见过的柔软舒适的衣服。
那面料的触感与我以往所穿的粗糙衣物截然不同,但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喜悦。
因为此刻的我,正满心忐忑地被押解着走向那个我选择的活路——查理德。
终于来到他面前时,我看到查理德那张英俊却透着冷漠的脸庞上,仅仅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是这样一抹看似寻常的笑容,却让我感到如芒在背般的不自在,以至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被我反复练习上千遍的话语,此刻牢牢地卡在我的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老鼠,在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完全无处遁形。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我。
我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手中的布料在我的用力揉搓下逐渐变得皱巴巴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就在我紧张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时,查理德终于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你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聪明许多?我们初次相见的从那时起,我就看出了你骨子里的那份自负。”
说完这句话后,他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迈着优雅却又充满压迫力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随着他距离我的越来越近,我的心跳愈发剧烈,仿佛要冲破胸腔蹦跳而出。
无数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现在表现得这样差劲,他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他把我带过来,是不是还是想剥夺我的器官?他是不是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
走到我跟前停住脚步后,查理德微微俯下身,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我,继续说道。
“不得不承认,以你区区8岁的年纪就能有这种胆识和策略,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我希望你能够彻底摒弃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骄傲自满,从今往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替我办事。”
听到他终于把话说完,我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可那颗心却依旧高高地悬挂着,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扯着,在空中左右摇摆、动荡不安。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这个问题让我瞬间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在那个破旧的小楼里,我总是蜷缩在三楼角落的那张上铺,周围的人们也只会简单地以“三上”来称呼我。
我心里很清楚,这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名字。
所以,我决定坦诚地向眼前的人坦白。
“我没有名字。”
查理德听完我的回答,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反而是微笑着静静地凝视着我。
“既然如此,我来给你取一个名字。你是我带回来的第六个孩子,是东方血统,以后就姓陆。还有,我希望你可以永远铭记我对你讲过的每一句话,彻底抛弃掉你心中那份盲目的自负。要明白,你并没有比其他任何人更为出色。”
他漫不经心地从桌上那一沓厚厚的纸张中随意抽出了一张。
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草稿,有潦草的线条、杂乱无章的符号,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涂鸦。
然后他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这是你以后的名字。”
我伸出手去接过那张纸,目光扫过那片凌乱不堪的草稿笔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终于找到了他刚刚写下的那几个字。
陆知逊。
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我人生中,第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