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菲放下手中的女红，再度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分不清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燕王将苏烈送来，对其的确是抱有很大期望，若是燕王最后真能继承大统，苏烈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烈这小子天赋也不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你将其与之颜撮合到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极好的事。”
武岳挠了挠头：“昂，对啊，那你为何还这个反应？”
郑云菲白了武岳一眼：“从古至今将才帅才多了去了，真正青史留名的有几个？活下来的才是真将才。”
“你将他俩送到云成公主那里，的确是不错，可是你能保证之颜与苏烈一定能活下来吗？”
闻言，武岳不由得愣住。
郑云菲摇头叹息：“活不下来，一切都是空谈，但凡之颜与苏烈其中一个出事，这就算前功尽弃，你说你高兴个什么劲？”
武岳皱起眉头，沉凝道：“之颜和苏烈皆是人中龙凤，岂会那么容易出事？”
郑云菲冷笑一声：“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你莫要忘了，当年名震天下的楚霸王项羽又如何？”
“司马迁称其——羽之神勇，千古无二，那最后呢？不也还是死于非命？未能与汉高祖刘邦继续争夺天下？他们两个比之项羽又如何？”
武岳听后，心中一震，顿时沉默不语。
郑云菲见状，语气稍缓，说道：“我并非打击你，只是希望你能考虑得更周全些，之颜暂且不提，苏烈现在身份特殊，他的命运牵系太多，我们须得想办法确保他们的安全，方可谈论其他。”
武岳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是我疏忽了，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行事？”
郑云菲轻声道：“我与月华（郑雯字月华）关系尚可，可以去封信让其照看一二，但是其性格你也清楚，月华不可能给他们两人太多优待。”
武岳点了点头：“夫人，我明白。”
“所以。”郑云菲看向武岳：“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军中朋友兄弟甚广，跟他们说一声，但是不可过分，免得让陛下知道猜忌于你，明白吗？”
武岳咂了咂嘴，点头应下。
他只是不喜欢动脑而已，又不是真傻，这种情况他还是有分寸的。
“那然后呢？”
郑云菲叹了口气：“然后……然后就看他们自己造化了，想要得到，就先学会付出，未来对他们而言无比宽广，能带领武家到另一个高峰，但是在那之前，就要经受住该有的考验。”
“若是死了，那便死了吧，那是他们的命，也是我们的命，没办法的。”
武岳闻言颓然坐下，叹了口气：“只能等了，对吗？”
郑云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不然呢？对于苏烈，陛下也会开始关注他的。”
“我猜测，待到苏烈回来之时，就能看出谁会是继承大统之人了。”
武岳闻言眼睛瞪大：“啊？真的假的？”
郑云菲点了点头：“大概率会是如此，若是苏烈活着回来，还有了些军功，那么如此将才，陛下必然会对你投下目光。”
“若是陛下将其收为己用，那就证明陛下还没确定谁才是太子。”
“若是将其继续留给燕王，那就代表燕王可以初步涉及军伍，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武岳目光深沉，这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因为只有彻底定下的太子，才有资格让皇帝特许，让其插手军中。
“可……若是皇帝将苏烈调配给其他人呢？比如太子，那你的谋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郑云菲微微一笑：“那也无妨，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武泰那小子跟的就是太子，日后若是太子继位，也有几分自保的可能。”
“只要陛下在的时候，没有对武家发难，那日后就还有武家生存的地方。”
武岳沉默许久，最后轻声问道：“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牺牲一个孩子吗？你忍心？”
郑云菲动作一顿，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武岳，红唇微启，一字一顿的说道：“天家无情。”
皇室中的厮杀是看不到血腥的，无论谁继位，都会对朝堂上下清理一番，这是自古以来的默认规矩。
无论是谁，在最后时刻来临前，都会做好丧命的准备。
想要得到，就要有所付出，空手套白狼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取的，最后不仅狼抓不到，还有可能将一切都赔进去。
以一人的性命，换取家族的兴盛，这是很划算的买卖，问题只在于，死的那个人是谁而已。
武岳这种存在，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谁都可以不站队，但是武岳不行。
作为现如今军中威望最高的人之一，武岳的选择很重要。
饶是郑云菲，能做的也只是为武家选一个平衡点，努力维持一段时间而已。
最终还是武岳需要倒向其中一方。
选错了，就是死。
武岳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也罢，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希望之颜和苏烈能够平安归来。”
郑云菲似乎早就猜到了武岳的选择，拍了拍武岳的肩膀，安慰道：“他们自有他们的气运，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无论最后是谁，我这做母亲的，都心如刀割，但是没办法，谁让你姓武，我姓郑呢。”
说罢，郑云菲转身离开，留下武岳独自一人在房中沉思。
许久，武岳眼角流下一滴泪水，但是很快被武岳擦掉。
再度站起身时，武岳又恢复到之前的那种状态。
他要去亲自找那几位好友，让其在军中对苏烈二人照拂一二。
毕竟虽然那是云成公主的地盘，但是军队还是要看这些将军的。
郑云菲去给云成公主去信，他这边也要拜托几位老友，如此双管齐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苏烈二人的安全。
不久，正在与好友喝酒的武泰也收到了消息，知晓了父母的选择。
武泰端着酒杯，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沉默许久。
一众好友见其状态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等着。
忽然，武泰大笑：“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诸位，刚才失神了，我自罚三杯，喝酒喝酒！”
虽然谁都能看出武泰的不对，但是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举杯与武泰畅饮。
很快，武泰便喝的酩酊大醉被友人送回家中。
听闻消息赶来的武岳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儿子，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