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张经纬铁青的面容。他轻轻的用手指抠敲着案几,声音不大,但在众人的心中犹如惊雷。待到张经纬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时,他才缓缓开口道:“阳下、憧子关、桑水……两百、两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你们为什么要瞒我呢?”
萧可为额头渗出细汗,强作镇定道:“这……额……或许只是窑里的塌方、亦或是老弱疾病所致。”
“不不不,”张经纬缓缓摇头,眼中寒光闪烁,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萧可为躬身作揖,声音发颤:“张大人舟车劳顿,不应太过操劳,这一切都是下官自作主张处理掉的。”
张经纬眯起眼睛,牙关紧咬,强压怒火道:“嗯,不错,英雄,太英雄了。”他突然提高声调,“你手底下这些吏员都感恩戴德了吧,反正你也是朝廷命官,本官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
一个尖嘴猴腮的文吏突然插嘴:“只是200个人而已,高阳境内每年老死病死,不下千数!”
张经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你……哈哈哈,你他妈……”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舌尖的疼痛,一字一顿道:“真是老奶奶钻被窝给爷整笑了。200个人里没有你的父母,没有你亲朋?你能说出如此畜生的话,看来是畜生长得越来越像人了。”
那文吏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大人如此辱骂卑职,恐怕有伤风化。”
曾勇也趁机发难:“大人,我还没问您,这么晚了把我们叫来到底所为何事?若是问些无关紧要的话,那我还得回去照看妻儿。”
张经纬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木头,关门!”
木头应声而出,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颤。他双臂一展,两扇厚重的衙门大门“轰”地一声合拢,铜锁“咔嗒”落定。
文吏惊慌失措:“你!张大人这是何意?”
张经纬抓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县衙内回荡:
“本官今夜——审案!”
这一声惊堂木,震得满堂官吏面如土色。萧可为踉跄后退两步,曾勇更是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唯有黄粱依旧挺直腰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张经纬缓缓起身,官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威严:
“不是生员,都给我跪下!”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萧可为,等待他的指示。
木头见状怒目圆睁,一个箭步冲到萧可为面前,抬腿便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跪下!跪下!”他边喊边指着其他官吏,“都给我跪下!”
黄粱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我虽身份低微但也是高阳的秀才,这跪罚......”
“依法可免!”张经纬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一个文吏壮着胆子喊道:“大人,我等皆是高阳衙役,你这样做并不合法!”
“那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法’!”张经纬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官印,重重地盖在一张白纸上。
他将盖了官印的白纸高高举起:“看清楚没?这!就是‘法’!”
曾勇脸色铁青,结结巴巴道:“你......你敢......”
“左右!”张经纬一声令下。
钱明、木头异口同声应道:“在!”
“将他们的官服、皂服扒了!”
“是!”
两人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众人上衣扒了下来。萧可为的官服被扯得七零八落,曾勇更是被木头按在地上,腰带都被扯断了。
黄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县令竟如此雷厉风行。
张经纬冷冷地看着这群衣衫不整的官吏,声音冰冷:“现在知道什么是法了?本官今日就让你们明白,在这高阳县,谁才是真正的法!”
黄粱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本泛黄的案卷:“大人,卑职有事要禀报!”
张经纬目光如电:“讲!”
“卑职身为典史,去年十月曾查办一起私窑案。”黄粱翻开案卷,指着上面的朱批,“这处私窑不仅盗采官矿,更将劣质硝石掺入官货。只是......”他顿了顿,环视四周,“此案涉及主簿及多位吏员,迫于压力不得不搁置。”
话音未落,堂下顿时炸开了锅。
“大人明鉴!”仓曹吏第一个跳出来,指着萧可为的鼻子骂道,“去年萧主簿强令我在赈灾粮中掺沙,克扣下的粮食全被他卖给了粮商!”
税课使也扑通跪下:“萧主簿每月都让我们多收三成'辛苦钱',说是要给云州上官打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暗账,“这是我偷偷记的账,请大人过目!”
萧可为面如死灰,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哈哈哈,好一群忠臣义士!当初分银子时,你们哪个不是跪着喊爷爷?”
“你血口喷人!”户房书办气得浑身发抖,“去年我不肯帮你伪造地契,你就在公堂上当众杖责我三十大板!”说着就要掀开衣袍展示伤疤。
张经纬重重一拍惊堂木,堂下顿时鸦雀无声。他冷冷地看着萧可为:“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萧可为突然扑向黄粱:“都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却被木头一脚踹翻在地。
张经纬缓步走到萧可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萧主簿,现在本官问的是那两百条人命。至于这些贪赃枉法之事......”他转头看向黄粱,“黄典史,就由你继续彻查。”
黄粱肃然拱手:“卑职领命!”
萧可为瘫软在地,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张大人好手段啊......不过您别忘了,现在高阳百姓人人都能吃得上饭,也是下官的汗血功劳......才区区两百个人,若不是我赏饭给他们吃,他们就得饿死。”
张经纬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呵呵……身为主簿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还有脸在这儿说功劳。”
萧可为挣扎着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张大人,你这样过河拆桥,难免会遭人口舌!更何况高阳三大家族都是我的人!”
“哦?”张经纬不怒反笑,缓缓踱步到萧可为面前,“你想用这些来跟我掰掰手腕吗?”他突然提高声调,“三大家族......可笑,区区一县之地罢了!”
堂下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张经纬一字一顿道:“在云州,那些士族大家的公子哥都是我的小弟;我岳父是云州总兵;云州的太守是我的老师;在北地,我的背景大的能捅破天,你信吗?”
萧可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狞笑起来:“哈哈,那咱们就试试吧。”说着,他两手一背,竟大摇大摆地朝县衙的班房走去。
木头见状就要上前阻拦,张经纬抬手制止:“让他去。”他转头对黄粱道,“黄典史,立即带人去查抄萧可为的府邸。”
黄粱刚要应命,萧可为突然回头,阴恻恻地说道:“张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动了我,高阳的粮仓、税银、漕运,可都要乱套了。”
张经纬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官袍:“萧主簿多虑了。”他朝堂下扫视一圈,“诸位同僚,谁愿暂代主簿一职?”
话音刚落,数人同时上前一步:“卑职愿为大人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