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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没想到这次进山会遇到大雪,出来快一个月了,本已满载而归。

天气突然变坏,一天一夜的大雪有尺把厚,除了突出的大山,天地难辨,更别说其它。

非常小心的摸索着走了两天,还怕遇到藏族的巡逻队,就在要走出来时,却陷到了喀措湖里。

以前他们也经常从冰上走,没想到这次冰却破裂了。

常在湖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冷云站在离车不远的冰面上等了四五分钟,同伴一个也没上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结冰,冻得要死,不得不活动起来。

沿着原路向前走,这也是他们来时的路,翻过前面那座山,有一家牧民。

来时他们偷偷绕过来的,现在只要走到牧民帐篷那儿就有救了。

他的出现虽然有点怪异,倒不怕牧民举报他,冷云手里一没枪,二没赃物,胡乱撒个谎就糊弄过去了。

人运动起来才能保持体温,才不至于被冻死,

他把鞋里的水倒出来,开始跑,四千多米的海拔,跑了一会儿,也跑不动了。

帽子丢到水里了,头上没一点保护物。耳朵、脸整个头就一种感觉——疼,疼的无法形容,想用手捂一下又做不到。

大衣冻住了,胳膊无法弯曲,心里的害怕,身上的冷,让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如果不泡水也许还能活下去,现在被冻成了冰雕……,冷云呼天天不灵的绝望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天黑前走不到牧民家,他就必死无疑了,饥饿的狼也不会放过他。

汽车的轰鸣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走不动的人居然飞奔了起来,边喊边跑。

几口热水下肚,冷云觉得自己终于活了,可还找不到自己的胳膊手脚。

嘴巴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动就疼,想说话的心思只能放下。

“再喝口这个,就暖和了。”四川大叔打开一瓶烧刀子,倒了半茶杯,送到冷云嘴边。

冷云转转眼珠子,张嘴,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动的零部件。

肚子里像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虽然浑身都在疼,但的确暖和了不少。

“师傅们,谢谢了。”冷云终于找回了嘴,能说话了,酒精的作用,使他感觉身上也不那么疼了。

顾学义转脸看了他一眼,听口音像老家隔壁化循人。

“举手之劳,你是化循人?”其实顾学义不太喜欢那儿的人,那儿人强势。

那几年自己年龄小,出门搞副业还被他们欺负过。

冷云点点头,算是答应,“谢谢你师傅。”他只想这么说,也是真心的。

人家救了他一命,何止是两个谢谢能表达的,可除了这个他又能说什么。

三个陌生人同在一方天地,两个健康人对着一个哼哼唧唧的陌生人,发动机的轰鸣充满着生的力量。

茫茫雪原上,他们像一粒灰尘,为了生活勇往直前。

冷云不了解两人的身份,虽然对方救了自己,可他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人可以救他,也可以送他进监狱。

出了草原,再过四五个小时就到市区,去掉防滑链车速明显快了起来。

冷云冻僵的肢体消融后,带来钻心的疼痛,他咬牙忍耐着,身体颤抖不止,还不时哼哼一声。

顾学义在五道梁的小饭馆里,找老板要了几片止疼片,这儿没医院他也不能把冷云放下,让他自生自灭。

好人做到底,顾学义只能把冷云拉到G市,问了冷云家的地址给送到了家门口。

在大家都还住着土坯房时,冷家已有自己的楼房,小别墅了。

别人家做饭只有煤球炉,冷家做饭是一键点火的煤气灶。

在那个时候,冷家就是大家眼中的有钱人。

顾学义把车开到冷家大院门口,摁了几声喇叭,他的羊皮大衣在冷云身上,自己身上只一件毛衣和夹克。

市区虽然不像草原上那么冷,可也在零下二十几度。他不想出去卖冻肉。

那个年代汽车不是谁家都有,再就是家里有人去了山里,并且生意有点上不了台面。

家里人时刻提着一颗心。

听到车喇叭响,马上有人跑出来观看。

“哥,大哥。”一个年轻人边喊边朝他们跑来,冷峻已经从车窗里看到了冷云对他摇手。

如果是脸估计冷峻也辨别不出吧?

院里的人听到了年轻人的话,后面人都跟着出来。

“娃娃,咋不下来?”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冷云喊,她说的是撒拉土语。

从小走南闯北的顾学义就算不会说也听的懂。

顾学义看有人来了,从车里下来,“来个年轻人把他背回去。”顾学义用的是自己的语言。

他们自称中原话,但知道对方能听懂,尤其年轻人。

他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他就是顺带把人送来的,也没想对方感谢。

“冷云,你怎么了?”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外面人已看到冷云那张被冻烂惨不忍睹的脸。

“阿妈,阿爸,阿爷。”冷云带着哭腔喊人,见到父母孩子的脆弱显露无疑。

大人看到孩子的惨样,心疼也来了,尤其冷云这会儿疼的浑身颤抖。

“这司机咋这样,孩子都这样了不把人送医院,拉家里来干嘛?”冷云的爷爷看到孙儿,心疼坏了。

顾学义听到他们埋怨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救人也救错了?对方不想去医院,他能怎样。

再说冷云是他顾学义的谁呀?

冷云被弟弟背上走了,后面跟着亲友团,没人理会顾学义,一个嘴头上的谢意也没有。

“进去后,把我的大衣送出来。”顾学义也不想跟进去,在背后提醒。

这是老母亲一针一线给他缝制的羊皮大衣,他可不想给别人,还是一群白眼狼。

后来这群白眼狼还追责顾学义,送医不及时,导致了冷云的残疾。

不是冷云受伤这件事不能深挖,不能走法律程序,不然顾学义真就不好脱身了,肯定会被对方连血带肉撕下一块来。

那时候顾学义有点后悔救冷云,惹了一身骚,还被韩建国一通热嘲冷讽出面调解。

当时顾学义心里就暗暗想,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可人的善良是生在骨子里的,当顾学义当真遇到事情时,还是身不由己,伸手相助。

那是一个生命,没人能强大到看着对方死在眼前,何况是个人,就算是只小猫小狗,心里也会有触动。

顾学义在车里等了七八分钟,冷峻抱着大衣出来,“师傅谢谢你,进去喝口茶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顾学义接过大衣,打着了车,一脸的不悦。

“师傅贵姓?我叫冷峻,真的谢谢你,有得罪的地方请原谅。”冷峻已猜出对方听懂了他们的话。

“没有得罪,只是我忙着呢。”顾学义不想搭理冷峻,说着开始掉头,准备离开。

“师傅改天请你喝茶,我代表父母谢谢你。”冷峻追着喊。

他觉得顾学义好有个性,酷酷的,好帅。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有一副好皮囊就像持有一张万能的门票。

顾学义想不到他生气的脸还能收获一枚小迷弟。

冷峻没问出顾学义的姓名,但也不气馁,就这么大个地方,想打听一个人,不难。

只是顾学义不是本市人,早离开了,但也不耽搁冷峻知道他的消息。

想刻意打听一个人,总能找到他。后来冷峻还真请顾学义喝茶了,是顾学义和别人吃完饭,冷峻跑去买的单。

顾学义说会回请他,只是顾学义每次见面都想不起他是谁。

这不,这次又忘了,冷峻屁颠屁颠的又提醒了一次。

他觉得顾学义就是故意的,这人也忒记仇了,不过他乐意一次一次提醒对方。

让顾学义想忘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