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来不过数个时辰,回禄老道御使火鸦的技法脱胎换骨。
初时火鸦躲避不及,被美人云雾中冰珠打散不少。
而后群鸦分散开来,不断交替方位,轮流喷吐火焰,美人渐渐有些招架不来。
唐肃玉有心参与,就见疫火在他面前晃了晃,悄然显出一行字迹,随后快速消去。
大帝施法,莫管。
他心下明了,躲到回禄身后。
石壁坚硬,不论火焰、冰珠如何交战,一粒石块都没掉下。
美人双手合上,氤氲云气陡然消散,腕部螺钏发出光来,瞬间将周身火鸦清空。
回禄老道一时不察,损了少许火鸦灵性,牵连心神,踉跄着后退几步。
唐肃玉扶住他,问道:“回禄老兄,可有伤到哪?”
回禄不想丢面,答道:“小小鬼物,也敢猖狂。小友你且看好,老哥哥我马上收了她!”
随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被他甩袖擦去。
火鸦崩散开来,星星点点洒向美人。
“荧惑守心,借力心宿。”
星点陡然聚合,化作赤红球体,散出一缕火炁。
丙火阳炁!
与庚金杀炁齐名,非是三昧真火能比。
不过一缕而已,洞中温度已是酷热难耐,美人半退回石壁上,手中多了盏油灯。
油灯铜制,泛着金光,形似鹤身。
她将鹤嘴处对准火炁,轻喝道:“摄!”
那缕火炁飞入鹤嘴中,燃起黄豆大小的火苗。
“老东西,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她晃动油灯,不断从球体中汲取火炁。
回禄老道此时骑虎难下,咬着牙说:“唐小友,你先离去。老道有些手段威能太大,小友在这施展不开。”
唐肃玉知晓大帝有深意,必不是想毁回禄性命,否则地府之大,哪里不能动手,无需大费周章。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回禄吃亏。
这老道性子执拗,会忍耐,忍不住就大爆发。
到时哪怕解释清楚,也不好处理。
于是唐肃玉散出少许庚金杀炁,切开油灯与赤红球体的联系。
再岔开话题:“现在耗尽法力,还怎么出五云洞。不要忘了,嫂子和灵耀都需要你。”
他再拱手施礼:“姑娘如何称呼?”
美人轻轻一捻,火苗熄灭,油灯放回身后,举止轻松随意。
她扯下金步摇丢来,唐肃玉顺势接住。
“爱机。我确实是鬼子母之女,也确实不是那五百子女之一。”
石壁上显出一把椅子,她缓缓坐好,眼神中带着几分伤感:“我是那未出生的孩子,也是母亲地狱受难的根源。”
“五百信徒见死不救,自有因果来还。母亲因我牵连他人,害了王舍城无辜孩童。”
“我身带天真恶,夭折于佛醒地,不能转世。好在大帝仁慈,将我收在五云洞中,等待出世时机。”
美人垂泪,极是动人,她指着回禄老道:“火德星君是灵耀初次转世后的生父,我母是灵耀第三次转世后的生母。”
“子不教、父之过,那灾星前两世无法无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专和龙族过不去。”
她丝毫不顾回禄脸色越发难看,嘲讽道:“先天火正祝融降服的火龙就是被他剥皮抽筋,吃到肚中。”
回禄老道辩驳道:“龙族妄想与人类争夺天地正统,常常仗着神通祸害人间。杀几条不讲规矩的野龙怎么了?”
他明显中气不足,不敢直视女子。
“是啊,吃完嫁祸共工是谁做的?”美人满目鄙夷,“因你一句话,差点天地重开,要不是娘娘出手,魔君名号都得给你。”
唐肃玉一愣,看向回禄,心中暗道:此界还有这段往事?老实人惹祸那真是毁天灭地啊。
他再次发动岔开话题大法:“好叫姑娘知晓,回禄老兄此世确实与欢喜母共同生下马灵耀。只是不知为何,她被打入地狱之中受刑。”
美人沉默片刻,低声道:“母亲降临地府那刻,我已有感知。上辈子她确实犯下过错,地府当时发生变故,部分小地狱脱离地府掌控。”
“母亲那时真灵蒙昧,地狱刑罚未结被迫投胎转世。”
“天道至公,功过难抵。母亲脱离地狱,还需一场契机。”
她指向金步摇:“此物还请你交给我母亲。前头有几个积年的老鬼,你需小心些。”
说罢,她站起转身,摘下面具,踏回石壁之中,右手托举油灯,鹤嘴重新燃起火苗,照亮五云洞。
回禄老道几声叹息,赤红球体收回袖中。
“小友,素素前世很可能又回到鬼子母态,滔天罪孽未消却重新投胎为人。”
他神色落寞:“庐州的事,我确实不知,但是我与附近土地熟识,祂曾提过此事。”
“先前你问素素出身,老道就有所猜测。再结合方才爱机所说,其实是有人在提醒老道,此事我不能插手。”
他步履蹒跚,梦醒后带来的几分朝气消散,整个人情绪低迷。
“事必有因,亦必有果。”唐肃玉扶住他,“前因已定,后果难料。只要前路未绝,有些事就还有机会。”
“您当年那种祸都能闯,不也过来了。”
回禄老道身子一僵,语气急切:“那时天地生灵本就是肆意生存,听凭喜好做事。那时我只是嘴馋些,并没有其他恶意。”
“晓得,晓得。”唐肃玉笑笑,又觉得哪里不对,开口问道,“天地生灵?说起来,老兄你是荧惑所生还是此界天地生灵升格到火德星君?”
“都不是。”回禄老道语气严肃,“此事不成仙不要问,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阻碍你的修行。”
“众仙神不在此界留下传承,就是担心揠苗助长。有些路,拨开迷雾后平平无奇,导致失却敬畏心、谨慎心,反而会害了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