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姐儿亲自调了一碗冰酪子,呈给祖母。
宋盛芙坐在一边吃着,然后听着那父子两说着话。
“娇子独行,不遭人妒是庸才。难道因为别人的目光,你的脚步会停止不前吗?”
暄哥儿摇摇头,“儿不会,只是不知如何与其相处。”
沈羡礼看着这个年仅八岁,就初现成熟稳重性子的小儿,心中感慨万千。
年幼失母,两个孩子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的多。
“你心中有想法,不如先同我说说。”
暄哥儿屏气一瞬,缓缓吐出一口气。
“若是与天骄同行,则尽其力展鹏齐飞。而若与瓦雀同檐,则敛翅垂耳,以全其身。”
三人齐齐看向暄哥儿,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一番话出来。
暄哥儿有些紧张,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脑袋上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暄哥儿抬头看过去,是父亲。
“暄哥儿是天骄,只管展鹏于飞。”
暄哥儿眉眼弯弯,他明白了。
他不用担心,背后有父亲、姐姐还有外祖家。
私塾里一个素有天才之名的学子,家族微薄,因着天资被夫子看重入私塾。
而这个私塾里大都是权贵之家的孩子,他们对这个颇得夫子看重的学子十分不满,经常背后欺辱打骂。
在他们眼里似乎家世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出众的关键,原本就是泥泞里的人,本就不该站在高堂之上。
曾经康哥儿私下悄悄问过那人,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夫子。
得来的却是他摇头苦笑的模样,说了只会让家里担心,且他们没有资本和那些人对抗,到最后也是连累家人罢了。
可是,他也才七岁。
神童之名给他带来的不是福报,而是一场似乎永无止境的霸凌和欺辱。
他的遭遇让暄哥儿心里开始忌惮和抵触,暄哥儿看到他,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怕自己太显眼会不会遭了别人的记恨,就是为难他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但要是牵扯到家里……
他怕自己会给家里惹麻烦。
暄哥儿年纪小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从前跟着哥哥出去,从未接触过这么险恶的人心。
从前哥在,他会同哥哥讲这些。
但哥走了,暄哥儿就将这些憋在了心里。
他不敢同姐姐说,怕姐姐担心自己,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
而外祖母因着哥哥刚走身子还没调养好,且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一直藏在心底。
自小记事后暄哥儿和姐姐就长在外祖家,在他心里这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他看到哥哥为了光耀门楣,毅然孤身前往边关,只为为家族拼出一条大道。心里也就明白了,家里的情况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好。
“你这孩子心里咋这么能藏事?”
宋盛芙听完心里一阵阵的酸涩,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家里虽然不说极富极贵,可也是把孩子娇养着长大的。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开始操起大人的心。
“外祖母,您莫要恼孙儿,这些都是孙儿自己胡思乱想的。”
暄哥儿靠着外祖母,赶紧解释着。
沈羡礼眼里黯淡,他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为了官途将两个孩子养在外家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他想要给两个孩子最坚强的后盾,但却忽视了他们的成长过程。
宋盛芙拉着暄哥儿的手,看着他认真的问着:“真的?你告诉外祖母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暄哥儿摇摇头,但被祖母一直盯着,他的嘴唇嗫嚅了两下还是没有开口。
一边的薇姐儿着急的不行,直接站了起来,捧起他的脸,焦急的询问。
“暄哥儿,先前你怎么不说?你是要急死我吗?”
薇姐儿越是着急,暄哥儿反而有些紧张,更加不敢说了。
一个不说,一个更加着急。
薇姐儿已经开始上手了,她将暄哥儿的袖子扒拉起来,想要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痕。
“让姐姐看看,暄哥儿有没有受伤?”
暄哥儿被姐姐拉着,脸上开始变得通红,不由得闪躲起来,开始藏在外祖母身后。
后面一个闪身直接扑进父亲的怀里去了。
“没有没有被欺负!”
薇姐儿气的跺脚,刚刚是她有些失态了,如今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声音轻轻的开口。
“暄哥儿你好好说。”
沈羡礼环着暄哥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着:“暄哥儿,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一家人本就该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暄哥儿有些依恋的靠在父亲怀里,眼睛垂着看着自己的手,两只手指不断地纠缠着,反映了主人内心的焦急。
大家都没有开口,静静的等着他回答。
这个时候耐心和倾听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才过了几息的时间,暄哥儿开口了,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们并没有欺负我,只是会‘背’着我经常拿着伯府取笑,笑哥哥不自量力,也会说我一些不好的话。明明最开始他们不是这样的,自从哥哥走了后,他们就变了。”
或许不是变了,而是一开始就是这样。
“他们也很少同我说话,似乎故意在疏远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暄哥儿越说越委屈,将脸埋进父亲的肩膀里,不敢看她们。
他怕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没能很好的处理这件事,还让家里人担心。
暄哥儿此时心里难受极了。
“霸凌!赤裸裸的霸凌!”
宋盛芙生气的拍了拍桌子,没想到校园霸凌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同时她心里也开始变得愧疚起来,三个孩子当中,暄哥儿一直是最省心的,所以比起康哥儿和薇姐儿,她放在暄哥儿身上的关注要少得多。
不是说她就不关心暄哥儿,但客观上来讲,三个孩子对他的关心是最少的。
康哥儿,因着上辈子的事,所以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而薇姐儿,是个女孩儿,所以平日里也总会偏疼她多些。
只是暄哥儿,自小就是懂事的性子,很少让人担心。长久以来,便有些忽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