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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夏氏两姐妹让夏天秀去三河县国营饭店带饭的时候,都会给她坐牛车的钱,但她从来都是走着来回的,这样就可以把钱省下来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这次,他们自然也没有坐牛车。

两人说笑着一路向三河县走去,两个多钟头的脚程,很快就到了。

三河县的黑市在南郊一片贫民区的边缘,入口处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臭哄哄的小垃圾站院子。

进到里面,才发现别有玄机——院子里除了堆着些恶臭的垃圾,就只有一个看上去眼神不好的光头看门大爷。

大爷见到两个生面孔,盘问了半天。

见苏银对答如流,才放下心来:“一人五毛!”

这就是进门费了,真够贵的!

苏银立刻掏兜。

不料,手刚伸进裤兜,他的脸色瞬间变了——裤兜里本应有三块多钱,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苏银立刻想到了昨晚翻苏如意家院墙的事——难道,自己翻墙的时候,钱不小心掉出来了?

苏银抬起眼睛看向夏天秀,正对上她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期待的眼神。

他只得对大爷说道:“爷爷,您等等,我的钱不太好拿……”

说着,就背过身去,把背心从裤子里拉了出来,把两只手指伸进了那个暗袋。

这一拉,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背心里的那个暗袋,里面一直鼓鼓囊囊地硌得他生疼,但是他的手,从里面掏出来了一张黄纸!

黄纸!

苏银只觉得魂飞天外!

他不信邪,把背心翻开,解开暗袋袋口的三颗小纽扣,把手伸了进去。

真的是黄纸!

这怎么可能?!

苏银只觉得后腰一阵凉意,想到昨晚自己“夜访”苏如意,但没有找到人的诡异场景,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钱怎么会变成黄纸?!

而且,三颗纽扣都好好地扣着呢!

如果说裤兜里的零钱有可能是翻院墙的时候不小心掉出去了,那么背心暗袋里的两百块,变成黄纸,这就是赤裸裸地闹鬼了。

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苏银,这一刻,整个人的三观都要崩塌了。

苏银双眉紧蹙,正要思考,就听看门大爷不悦道:“你们不会连一块钱都没有吧?”

夏天秀看苏银神情为难,忙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两张五毛钱,递到大爷手里:“爷爷您说笑了,我哥就是第一次来,他紧张。”

大爷收了钱,抬起眼皮指了指身后:“一直往里边儿走,那排小蓝平房的第二个门,进去,下到地窖里面。”

“啊?”夏天秀一愣。

海城黑市虽然也隐秘,但好歹是在一条巷子里,这个三河县的黑市,居然在……地窖里?

见苏银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夏天秀忙使劲拽了拽他的衣袖。

苏银双手搓了把脸,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谢过了大爷,向着那一排小蓝平房走去。

很快,两人就在第二个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窖入口。

揭开木头挡板,下面倒是有光线透过来。

见苏银犹豫,夏天秀率先跳了下去:“苏银哥哥,我先给你探探路!”

夏天秀跳下去以后,环视四周,不由得赞叹道:“哇!”

苏银见状,也跳了下去。

果然别有洞天——下面不是地窖,而是一条笔直的巷道。

苏银和夏天秀猫着腰走过了一段上坡的连接处,穿过一个矮门,就来到了一处露天场地。

足有两米高的院墙,上面插满了跟苏如意家院墙上一模一样的碎玻璃。

大院子有两百来个平方,靠着各处墙根儿,几乎蹲满了卖东西的人。

都是脏兮兮的破布上面摆放着各种货物,以形形色色的食品为主。

围绕着院子的人流,形成了呈逆时针缓慢移动的环状。

不时有人脱离这个环,来到卖主身旁问价。

交谈、问价的人都压低了声音,因此整个院子正在发出一种非常低频的声音来,就好像巨大的蜂群在振翅。

此时,苏银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准是那个死掉的老村医的鬼魂作祟!

不过,鬼魂的力量应该也是有限的,并没有伤及自己分毫。

只是损失了两百块,苏银恨得捶胸顿足。

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去找苏如意的晦气了!

眼下,黑市的盛景,完全转移了苏银的注意力。

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在,苏银相信,别说两百块,就是两千块,他也能赚回来!

苏银和夏天秀两人,都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盛况,眼神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苏银靠近了夏天秀:“秀儿,你带了多少钱?”

夏天秀低声答道:“一……一百一。十块是给小雨露露带饭的钱,那一百……是我的私房钱!”

“借我!”苏银眼睛亮了,“过两天,我还你一百一!”

夏天秀毫不犹豫地从衣服里面开始掏钱。

很显然,她的钱也藏得很隐秘,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大卷手绢包裹着的钱来。

苏银拿到手里一看,都是毛票,最大面值是一块的。

很显然,这是夏天秀不知积攒了多少,才攒到的。

苏银冲她又是一笑:“好妹子,你就等着数钱吧!”

夏天秀眼神晶亮:“嗯!”

两人这鬼鬼祟祟的举动,倒是被一个中年男人尽收眼底。

这人,正是三河县国营饭店的大厨王师傅。

他的真名叫王长平,外号是“王老大”。

因为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就是这个黑省最大黑市的实际掌控者。

此刻,他正坐在院子角落的一个单间小平房里,透过打开的窗户,紧皱眉头看着苏银。

这小伙子,究竟是不是苏如意的四哥苏铜呢?

眉眼是真像,可气质一点儿也不像。

苏铜有点木讷,这小伙子神态很灵,还带点儿鬼鬼祟祟。

不过,来黑市的人,哪个不鬼鬼祟祟呢?

他看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

自从金大春死后,参加完葬礼,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丁家屯。

想到金大春,王师傅就是一声叹息——这世道,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金大夫一生治病救人,怎么就会没有善终呢?